Saturday, July 29, 2017

文革岁月------工农兵学员生活回忆-------( 37 )






文革岁月------工农兵学员生活回忆-------(  37  )

照片为西师校园与大邑安仁古镇风景照片
放学了,我还独自一人神情落寞地站在教室的讲台上,见教室里面空荡荡的显得一片寂静。我抬手对着戴在右手腕上的钢表带的手表扫了一眼,时针指着十二点钟,心中暗忖是正午时分了。我想刚才同学们离开教室的时候,怕已经是将近十二点钟了吧。当时我瞧见同学们争先恐后地冲出教室的情形,不由得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现在该轮到我走了。我背上那只沉甸甸的书包,里面装满了上课时发下去后又遭到同学们退回来的教材,我孤身一人朝教室外走去,已经走了十几步路远了,回头一看教室门还未关上,我又转身回去把门关上。离开了学校,步入古镇的街上,今天是镇上赶集的日子,街上人声鼎沸,热闹非凡,街道还算宽敞,可以不担心人多走不过去,我轻松自如地从拥挤的人丛中穿过。

在初冬的太阳光照耀下的安仁古镇,远远的天边上正涌着一朵朵的白云,古镇公馆式的园林建筑沐浴在冬日的太阳光下。公馆园林中栽种的玫瑰寂寞地开着些粉红的鲜花。古镇看上去一切都显得很自然而平静--------。此时我想起爱尔兰诗人和作家叶芝(William Butler Yeats)的一首诗来。诗中叙述诗人怀着浓厚的乡思眷念爱尔兰故乡的湖中小岛茵尼斯弗利的清新自然的田园风光美景。他满怀激情的赞美道:

And I shall have some peace there, for peace comes dropping slow,
Dropping from the veils of the morning to where the cricket sings;
There midlight’s all a glimmer, and noon a  purple glow,
And evening full of the linnet’wings.

这节诗的意思是:

随着宁静慢慢地降临,我就会得到安宁,
宁静从清晨的薄雾落到蟋蟀歌唱的地方;
午夜闪烁着一片微光,正午紫光闪亮,
傍晚到处飞舞着红雀的翅膀。

我应着集市的喧闹声,默念起这节诗,我觉得好象是从我内心中自然流出的一样。但我又一回想,诗人自己究竟有着这诗人般的真挚情感。诗人有他的作品足以供人纪念而世人湮没不了他。


当我漫步在阳光照耀下的古镇街头才领略到坐落在川西坝子上的这座具有上千年历史的古镇的风景真好,“我由此便无不惋惜地自言自语地说了起来:”哎!可惜的是一旦这里的开门办学活动结束后,我们不久大概就要离开这里返回学校去了吧。“

一种怆恼的情绪盘据在我的心头。我没精打采地走回我寄居于房东家的临时住所来,平常行走的步子本是要迈得分外的急凑,在今朝却是十分无力的。我的手指搭上了门环,轻轻地拉开了房门,进到客堂里,只见房东的老妈一人坐在一张竹椅子上做针线活,她问我吃饭不吃,我回答着要吃。她便放下手中的针线活转身走进厨房里去,将放在灶台上锅里加热的饭菜,给我端过来放在客堂的餐桌上,我坐在餐桌旁边的凳子上连连抱歉说:“对不起!大娘给你添麻烦了!”


她却不以为然地对我说:“你不必那么客气,咱门好歹还是一家人嘛!我做的东西,真不合你们城里人的口味,只好将就了。可惜现在时候太晚,集市也散场了,啥也买不出来,如果逢上赶集,我去集市上走一趟买些菜回来,不管时间再晚,半夜三更我还能够显点手艺哩。”我早就饿了,根本就不计较这食物的味道了,很快就把饭菜一扫而光,自己赶忙把桌子收拾了,把碗筷端到厨房里去清洗干净后,再放进碗柜里。


我便匆匆朝我们的卧室走去。但推开房门一看同住一室的三位室友都呆在房间里,但这静悄悄的房间好象一座死城,好象有什麽比死的寂静还厉害的东西埋伏于此地似的。念起今日上课他们与我一样都受到了学生们当众给予的难堪和冷遇,而此时他们见我走进来,直视着我好一会儿,忽然之间人人都不约而同地向我吐出沉积在他们胸中的满腔怨气。我噤了一下,走向房里的中央处静立着了。触目都是遭学生退回来的自编教材。四张木板床,两张是空无所有,一张还留下我们盖用的几条棉被。一张床上堆满了那些退回来的教材。


“嗯!十有八九。------“我忽然若有所悟地问道:”我们搞出来这套教材是不是属于闭门造车式的东西,与同学们的英语实际水平差距太大。我们怎么好竟不直接咨询同学们的意见,而把自己封闭在学校里就开始瞎编教材嘞?既然我们已经到这里来开门办学了,就不能再把自己封闭起来蛮干了,我们应该亲自深入到同学们中间去针对他们的实际情况搞调查研究咨询,这样才能编写出一套适合他们学习阅读的教材出来。我考虑到这才是我们今后应该要做的事。若果不是长期以来忽视教学与实践的结合,忽视基本理论知识与生产劳动实践的结合,否则我们断然不会编出这种脱离实际的教材出来的。


不管怎样,我们既然脱离了同学们的实际情况,编写出了不被他们接受的教材,坏事总可以向好的方面转化。我觉得这样一来倒是为我们提供了一个好机遇。我们这次来参加开门办学的人多,我们回去一联络,大家坐下来一起协商,绝对有办法编写一册适合当地农村同学学习的教材。“郑同学定睛看着我那副自信甚坚的神态,不由点头说道:“好倒好,但我们现在怎样才能很快就能编出适合我们同学学习的教材出来呢?“我回应道:”就是这点要我们大家来商量啦。“


大家都晓得我们在农村中学的课堂上教的这门英语课在当时既算不上时兴又算不上紧要的课程,编教材到底该从什麽地方下手,心里疑问越来越大。在一次有同学们被应邀出席的碰头会上,我们和刘老师谈到这上头。刘老师毫不思索地随口便给我们指出了一条捷径:”“这有什麽为难地方!只要把你们所晓得的何者叫坚持教育要革命的方向,何者叫坚持走《五·七指示》道路,正是为了实现这个“教育制度的根本改造”。我们才来此实行开门办学。”

他又说:“学生只有积极参加三大革命运动的实践,与工农相结合,树立为革命而学的正确目的,才能产生真正强大的学习动力,以百折不回的毅力,去攻克一个又一个的科学文化堡垒。当前同全国一样,教育战线的形势也一派大好。从上海“七·二一”工人大学到辽宁朝阳农学院,从江西共产主义劳动大学到大寨学校,大江南北,长城内外,朵朵教育革命的鲜花竞相开放。崭新的无产阶级教育制度通过各种试验,正在逐步建立和巩固起来。”


“你们想一想大约上述这些理论性的说法在国内出版的英语报刊杂志上总有不少罢?收罗收罗,先写一篇包罗这方面的浅显的文章。而后尽量把我们在农村‘开门办学’过程中遇到的实例,一章,一节,一段,一目,不厌其详地写下来凑成一小册子,岂不就编成一部有理论,有实例的教材了吗?不妨再加一些文革前后的对比材料,这样就更有说服力了!”

我想告诉你们:“我十年前在川东农村参加社会主义教育运动的四清运动时,我在当地农村举办的三级干部培训班上讲课时,便是这样干的。我那时的境况比你们老火得多。因为我在当地农村才住了几个月,连有关这方面的理论文章也见得不多,当然英文资料就更少了。所凭的仅只薄薄一册‘四清运动’资料选读之类的东西,得亏在搞运动中看了不少中央,省市地级的上级部门下发的有关文件,凑合起来,为讲课编写的文章竟写得居然言之有理了。你们是工农兵学员,真资格,又有那么多英语参考资料,还怕编写教材不一鸣惊人麽?“

------”对!我们就按你说的这套办法编写教材!“我便赞同地说道。

我们在那次碰头会之后不久,我们大家又聚在一起正式开始教材的编写工作,我们翻出一些其他院校编写的教科书,及市面上出版的一些英语报刊杂志,一面参考,一面编写。到编写完一集时,便拿出其中的几章向刘老师请教。他皱起眉头,看了遍道:“还算编写得可以嘛。”但一转瞬,又笑了起来说:“据我看,还是尽量改写简单一下的好。不要用那些不常用难辨认的大单词,尽量采用易懂的常见的小单词的好。不然,同学们会说这不是适合他们学习的教材,倒象艰深晦涩的政论文章。”就由于刘老师说的这番有建设性的善意的顽笑话,害得我们赶紧取出教材来,按他提出的建议埋头改写起来。

参与编写教材的陈同学,张同学几个年纪比较大些的同学------也都在二十岁左右,英语,中文,政治等专业课虽则属于中上水平,抄写英语来,却都很快。就连绰号小喜鹊的林同学,也能在一个小时之内,不打草稿,写出一篇短文,还相当通得下去。只管每次免不了写错几个单词,被李老师用红墨水的钢笔打着一串的杠子。她每次也不争论,还态度十分谦虚地向李老师表示感谢。只在休息脑筋时,她才走到窗前来观赏一下外面田野的风景。

一天下午,我们大家正集中大教室旁的一间小房间里编写教材,初冬的十二月间已经没有灼人的阳光,由于玻璃窗的反射,阳光时时射进那间小房间,时不时地晃射着眼睛,很打扰人们的思绪,我们正觉烦躁写不下去时,碰巧郑同学从房门边伸头向里面看了一眼。“你们当真在修改教材,好辛苦!”“不是修改,”我们一面放下钢笔和教科书说道:“这完全是在重新写,准备上课用的。------这次我们是按照同学们的实际水平和刘老师的建议来改写的。现在不写了,请坐,请坐。”房间太窄逼,两张课桌外,仅一张小茶几,几张小独凳。“编写教材,那是一件太费脑筋的麻烦事,我以前曾经见过老师们如何辛苦地也是在类似我们这样的艰苦环境中编写教材的--------”我接着郑同学的话就这样说开了头。


郑同学是这次开门办学中专为我们掌管生活开支的人,他与大家相处融合,并且态度谦和,样子又那么敦厚与人为善。张同学也就与他谈话随便起来。说话的声音放大了,说话的内容广泛了起来。张同学在编写教材中是操办写作事宜的,当然罗,思不出其位,说不到几句,自然而然教材重新编写的经过,便滔滔不绝从她的讲话中流露了出来:“当初我们从学校油印带来的那批自编教材。不晓得出于什麽原故,如今全都作废了,不能用了。所以我们只得今晚赶工,把新编写好的教材油印两百多份出来。以备明天上课时散发给同学们当教科书用。”当晚我们就把教材编写工作完成了。


结果第二天早晨上课时,我站在教室门口等有同学进来时,我就对他们说:“签名!请签一个名字,愿意领取新教材!---在这里签名,已经签过的不必再签。-------我们不收取任何书本费,-----------只请签名在这里,!-----莫拥挤!有四册薄本子教材,一人四册,都一样!“愿意参加上英语课的同学,在这里签名!请把家庭地址写上。”愿意参加上算术课的同学,在这里签名!请把家庭地址写上。愿意参加上现代化农业知识普及课的同学,也请在这里签名,也请把家庭地址写上。“”已经签过名的诸同学,务请把自己家庭住址和所属的大队公社也填写上,以后选出学习优秀的同学时,好通知他们!------签名的诸同学请注意!----“

--------我们硬是将昨晚油印好的教材人手一份地免费分发到每一位同学的手中。所以我们同学开头只是有点诧异。向我们说,光是编写出这教材,就已经很不容易,还能顺利赶印出来这麽多份,这就是很难办到的事了。目前最重要的,仍是如何维持好全班同学的课堂教学秩序。由于经过我们做出的这一番努力后,同学们如今能使用上新编的,结合实际的,而又通俗易懂的教材了。如今他们人心稳定了,尽管他们之间的学习水平又那麽参差不齐,万一发生点什麽课堂教学上混乱的事情,这个责任到底该谁来担?看来,自从我们试用新教材后毕竟还没有发生这方面的情况。我们为此心中感到无比的宽慰!


附记:

同时我们也体会到了在农村开门办学上课时所遭遇到的一些困难。临下乡开门办学之前,在系上举行的动员大会上,系领导一再对我们强调:“到农村去开门办学,贫下中农和我们要教的学生都是我们的老师”这一看法的确包含一个重要的道理。实际上,我们的确需要向贫下中农包括他们的子弟学生们学习,但不是学习莎士比亚戏剧或是«失乐园»的写作观念。了解老师可以从学生身上学到什麽,能够帮助我们解决如今我们在他们学校施教面临的一个难题:教材编写。

在我们开门办学的安仁公社中学,这个问题不仅困扰着我们,而且几乎要让我们的开门办学遭遇滑铁卢式的失败。与此同时,省内的一些大专院校和师范学院也在推广开门办学自编教材。但并不意味着我们学校就在这方面似乎显得落后了。事实上,我们学校可与省内的其他几所大学一起联合开发和编写教材。

但开门办学自编教材可能是有史以来最好的教育形式吗?恐怕也未见得罢!正是在这一领域,学生教老师的观点颇具启发性。我的一位同事跟我说:“你不仅仅要教学生,你还得了解他们。”他说的这番话的含义我是理解的。在校上课时,我们的老师曾一再告诫我们:“我们在教每一堂课时都需要了解面前的是些什麽样的学生。我们需要了解他们的知识水平,他们是谁以及该做些什麽才能帮助他们成长。即使你同时教一百个学生,教学仍然是一种对话。

在我接下来要教的英语课程中,就包括一篇有关白求恩大夫的课文,我一直努力了解学生们能做什麽以及如何才能使其进步。他们是否能够掌握白求恩大夫的课文中的情节概要?如果不能,讲解这篇课文时要在教学中多作一些单词,句型,语法的解释。对于他们来说,课文句子是否太深奥了?那我们就得再多花些时间把每个句子,特别是长句子逐句逐句过一遍。他们熟知课文的情节和语言了吗?现在该向他们介绍如何表现白求恩的人物模范事迹的写作手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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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ednesday, July 19, 2017

文革岁月------工农兵学员生活回忆-------( 36 )



文革岁月------工农兵学员生活回忆-------(  36  )

照片为西师校园与大邑安仁古镇风景照片

就在我们下乡动员同住一个村的那七位同学返校读书之行的第二天早晨,吃过早饭, 一大早,他们当中的六位同学背上整理好的書包,穿上干净的衣服,懷着興奮的心情 到學校上学去了


邓善可同学还站在自家房门前的台阶上匆匆忙忙漱口洗脸,当盥洗完毕,折身走近屋内,他的父亲问他道:“你今天还是要去上学吗?”小邓答应道:“自然要去上学罗。“他父亲笑了笑:”昨天,我还以为你们找借口,假意应付一下那些专门来动员你们上学的老师们的。“小邓竟毫不犹豫地回答道:”为啥要假意应付,骗他们干啥子嘞?我们大伙昨天当场都把决心表了,我们为啥今天不去上学呢?“


他父亲又笑了笑,问道:“你真个要去上学吗?依我的意见,还是莫去罢,留下来帮着家里干活。”小邓接着说道:“哎,自然罗!不管怎样,听父母亲的话留下来帮家里干活,是不会错的。但久留在家里干农活,耳目太闭塞了,不如亲自到学校去上课开开眼界,至少在那里,还可以学习到不少新知识,大长自己的智慧,昨天又有老师们亲临我们劳作的田间地头来动员我们重返学校读书,所以我觉得这无论如何都是一个对双方有利的大好事何乐而不为呢!爸!对此事我们不应再犹豫不决了。”


 小邓的父亲略为犹豫了一下说道:“既然这是你们业已决定了的大好事,我麽当然表示赞同,也不好提出什麽反对意见了!” 为了尽早让小邓赶到学校去上课,他们父子两人就这样匆匆忙忙地吃了早饭,用餐毕父亲又顺便朝小邓的手上塞了几根红薯要他带到学校去当午饭吃,小邓把脱下的白麻布短衫挂在墙壁上的木衣架上,又从衣架上取下一套用染成青色的土布制成的衣服,裤子重新穿上。


父亲随着也站了起来说道:“我说,不如咱们再坐一会儿,谈谈你进学堂读书后在目前究竟该做些什麽事。”“不用再谈了。时间不早了,我该走了。”小邓焦急地说道。这时,天色已变,原先红彤彤的朝阳已经被灰暗的云层遮住;灰云之上还腾起一堆一堆的乌云。父亲把小邓送到村外大路口。两人告别后,小邓沿着这条路向学校走去。


我还记得那天早晨当我最先抵达学校后,我站在学校大门口看见那几位昨天经过我们一番动员后来上学的同学走进了校园时的情景,在我的印象中那时的他们就是一群很训静肤色黝黑的从长年的劳作中熬过来的农村少年。他们穿的是染成青色的土布制成的衣服,裤子。仍然是保持着下大力气干农活的一副淳朴农家子弟的形象哩。


我一眼看见他们就好象看见了一群朝气蓬勃,充满希望的少年一样。他们比如就像一群欲奋飞的飞鸟,在这奋飞之中却隐隐含着一种他们即将翱翔于蔚蓝色天空中去实现自己大展鲲鹏翅的远大理想,但这也是他们怀抱着的一种很有含蓄意味的远大理想。


在学校大门口我看见他们,他们也看见了我,我们此刻不期而遇又在学校门口见面了。我们彼此都热情地打招呼,不消说仅仅经昨天的一次见面,使我们彼此互相都好似很熟悉了似的。我很高兴他们很信守诺言能按时来校上课。后来他们中有人对我说,我们在他们劳作的田间地头与他们的初次会面,他们也和我们一样,是留在记忆里的。而他们这次久别之后重返校园来上学或许是他们每个人都曾有的梦想。


他们一伙人走进校园后,直接朝教室方向奔去,走到教室门前面见门被紧紧关上,只得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之后,一个同学才猛的一把掌把紧闭的教室门推开,他们最先走进去。在教室中间找了一排座位坐了下来,等待着上课。这会儿教室内无声无响的,一个人的鬼影子都见不到,罗同学头一个开了口说:“该不会是今天不上课吧?”江同学应声说道:“老师们昨天亲自来动员我们上课,人心再怎么浮动靠不住,也不会闹笑话到如此的地步罢!坐在这儿等一会儿或许还没有到上课的时间罢。”

就在此时,见邓善可同学穿一身青色土布制成的衣服急匆匆地走进教室来,但是他确是比他的那些同学们要迟一些走进教室来。江同学如象获得至宝似的,一把将身体长得颇为结实的邓同学从正奔走在他身旁的过道上拉到靠近他座位旁的课椅上坐下,问道:“我还以为你今天不会来上学了嘞,可真有此事?”“没有的事,我咋可能不来上学吗。”邓同学呼着热气,并用一张手巾擦着额上流下的汗珠说道:‘想不到你们比我还早到学校。“


江同学插嘴问道:”你为何比我们晚一步到呢?“邓同学连忙解释说:”今天早晨一直到快吃早饭之际,我父亲还在喋喋不休地发牢骚,抱怨我不该去上学,我为了消除他的误解,而耗费了不少时间向他说明情况,作解释,这样我就来得稍晚了一点。“在他们谈话的时候,邓同学朝四面看了看,见又有不少同学急匆匆地走进来,教室内顿时变得闹嚷嚷起来了,来上课的同学已经多起来了。江同学遂低声说道:”邓同学,老师马上就要进教室来给我们上课了。


坐落在安仁古镇北边的新公馆就是现在安仁公社中学的所在地,前边有一条偏避街道。街道旁边的中学占地相当广阔。房屋建筑高大结实。校内还有几片在这古镇很不容易找到的宽敞的坝子。现在,因为这里将作为我们“开门办学”的实验学校,虽然街上嘈杂,一进校园倒还幽静。校园内有挺大的一片用水泥铺成的院坝,它早就被在传达室值班的那个工友打扫得异常干净。


“我一直走进来,除了见到校门口传达室值班的那个工友外,还碰见几个走进学校来上课的同学。我情不自禁地对那位工友说道:“今天你们这里真热闹,”“今天若是不上课,你进校来试试看,这里清静得可能连一个鬼影子都见不到。“----这位工友到是很率直地如此这般地告诉我。


我一跨进教室,就见到坐在教室里的同学们正望着我呢。一种欣喜的情绪顷刻之间就盘据在我的心头。首先,我向同学们作了一番自我介绍,接着我又照实地把我们筹备已经开始的开门办学活动的情形告诉了同学们。并向经过我们动员后返校上课的七位同学表示了热烈欢迎-------便开始上课了 。


竖立在讲台后面正中央的一个木架子上安放着一张呈长方形的黑板,是用黑油漆油刷过的,醒目地立在那里,其上方张贴着一幅毛主席的肖像画。两边是,用墨水写在红颜色的纸上的两幅宋体字标语:坚定不移地走与工农相结合的道路;下决心一定要搞好开门办学的教学活动。字数有三十二个,字体也大,即使距离太远了,也能看得清清楚楚的。


我回身把刚才放进讲台抽屉里的一个书包重新取出,放在讲台桌面上。打开书包拿出一厚叠用油印机手工印刷的资料,手上拿着几份举起向众人展示着说:”同学们,你们看这些油印的资料,每份仅仅薄薄的一册,这就是我们自编的英语讲义--教材,这是我们来此开门办学之前借我们系上的油印机印刷出来的,当初我们怕印少了,不够散发,我们自己筹划着油印了两百多份,到我们班上课的每个同学自然可以人手一册地分发到,当初我们担心假如搞得我们要用手来抄写的地步。这需要抄写多少份才够散发呢?


拿手工抄写的效力来说,它自然是很有限的,不像油印机一下就能印很多份出来。我瞟了同学们一眼说道:“我现在分发给大家,人手一册,用它来作为我们今天上课的教材。”我先递给江帆同学一册,江帆一看第一页封面上印刷的几个大字:“开门办学试用英语教材第一章“,随手又翻开了里面几页看了一眼。立刻就跳了起来说道:“天啊!这麽高深的英语教材,教我们怎么读得懂?”


他还补充一句:“你们编写的这套教材自然是并不适合我们学习的。“一些很调皮的学生都默无一言地恭敬听着江同学发出的这一番情绪激动的言辞。我更窘迫得万分。好些同学拿到教材后,翻开来浏览了几页后便失去了学习的兴趣,都在挤眉弄眼地表示不满,还有同学脸上露出怪相在唏嘘着什麽不满的话语似的。


讲台上正在说话的我的声音,被站在课椅上的同学们发出的哄闹声盖住了,站在讲台上的我的身影似乎已经被他们的身体遮住看不见了,但我发出的声音听起来很微弱,并且听起来稍为远一点,象是从什麽遥远地方发出来的。这声音听起来又正像我才听到过什麽悲痛的消息而哭泣过似的,声音有些嘶哑,更听不十分清楚。突然一个同学喊叫着誓死反对我们编写的这份教材:“-------这是你们编的什麽鬼教材!我们看不懂!太难了!发给我们这样难懂教材-----我们还不如不学习的好。”


目睹此情此景,我不由得心中感概万分:“------看看这些年轻娃儿家,惧怕学习竟到了如此不堪的程度----今后你们的日子还长着嘞,怎么过嘞!------看看这些愚昧的学生娃---------痛心呀!痛心呀!---------呜!呜!呜!-------“


此时课堂上又应声而发出的另一种不同声音。忽然一片学生的亲切声音响起:”谢谢老师们还这么关心我们的学习,千辛万苦的替我们编写英语教材,生怕我们学习不到知识了,我们硬要争气!--------我们一定要好好学习!不辜负老师们对我们抱有的希望!---------“


立刻响起了一片鼓掌声,比放鞭炮还响。此时在课堂上同学们又是慷慨激昂的发言,又是呼喊,又是巴掌,还夹杂一些笑声和喊叫声:”希望老师们为我们编写出适合我们学习的英语教材!---------“听到同学们发出的这些感人肺腑的话,我很受鼓舞。


闹嚷嚷的声音持续了好一会,一些声音在大喊:”同学们请安静点!-------老师要讲话了,请安静点!“果然是老师的声音。我用一种略带忧伤的语调发言:”同学们,你们好!我们来你们学校开门办学,就是要坚持教育要为革命服务的方向,坚持走《五·七指示》道路,坚持走为广大工农兵服务的道路!我们要发扬全心全意为同学们服务的精神,一定满足你们的要求----重新编写一册适合你们学习的英语教材!-----“又是一大阵巴掌,又是一大阵表示赞同之声。“秩序!-------秩序!--------大家安静点!-------大家安静点!”四下里都在喊,反而把老师的话压了下去。


从挤在前面的同学的口里传过来老师讲话的内容才晓得老师说的是:“光是由我们来编写教材,还不行,因为我们编写的教材不光是关系到我们专业水平的提升,更关键的是直接关系到我们教的学生自己的切身利益,学习成绩好坏与此是有直接关联的。”


我又说:“如今我们的学生们都懂得这一道理,自然都会起来发表他们的主张,坚持他们的观点和看法。我认为这是很好的一件事。现在的办法,就是要多请一些同学参与到我们教材编写组来与我们一起来编写教材,把他们的智慧都集中起来,启发我们的思路。这样,一呼众应,群众的力量更大,我们大家一起行动起来才能把这项工作做得更好-----”我讲完话后,课堂里十分嘈杂,忽然又拍起巴掌。“各位同学!各位同学!-------”简直听不见老师的喊声了。


还没有等到老师宣布下课,课堂上的同学大半都站了起来,朝教室门外潮涌去。几个想维持秩序的同学和老师拼命地摇着两手,一面大喊:“同学们!还没有下课!此时是我正在向大家交代一些有关教材重新编写的问题!见这课堂上出现了如此混乱,如此无序的状况,我不由得大声喊道:”请同学们注意秩序!同学们,课堂秩序!----秩序!-------”他们就象已经冲出樊笼的小鸟,飞出山林的乌鸦,就叫十来个彪形大汉亲自出来阻拦,也将无济于事,也怕把他们阻挡不回去了。一阵铃声。“放学啦!-----放学啦!结果是同学们早就溜得一个不剩了。


这天只上了一个多小时的课,因大家对教材的争议很大,意见不统一,无法上课,同学们就早早地放学回家了。邓同学,江同学他们几个同住一个村来的同学走出学校后,站在校门口商量如何打发还剩下来的大半天时间。一个其他班的同学走过来约他们去逛安仁镇,邓同学拒绝了,说:“把时间消磨这古镇的街上,岂不可惜了。还不如回家去帮家里干活。”大家都赞同他的意见。于是他们一行人随着邓同学从古镇的街头朝镇外走去,步行上了一条通往他们生产队的机耕道,朝回家的路上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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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ednesday, July 5, 2017

文革岁月------工农兵学员生活回忆-------( 35 )


文革岁月------工农兵学员生活回忆-------(  35  )

照片为西师校园与大邑安仁古镇风景照片
 就在我们搞开门办学去安仁公社中学上课的第二天上午,我授课的那班大部分同学们不知又因为有一点小耽搁,还没有来上学。他们上课的教室内空荡荡的,一个人影都看不见,差不多已是上午十点半钟的光景了。才稀稀拉拉的有几个同学从学校大门口走进来上学。毫不稀奇,平常就是这样!见此情景,我不由得发出了这样感叹----啊!这里的教室太宁静,太冷清了!

我与郑同学商量了一下,决定转过教学楼去看一看,那里情形好象也差不多。教学大楼内的各处过道,各处教室内也没有见多少人。我下意识地觉得只是呆在教室里等同学们来上课这也许有些不切合实际了。遂便转身从侧面一条过道上走去。我见四下无人,我诧异了。正想找个学校的熟人问一问。正巧一个见过几次面,彼此知道姓名的一位学校员工从对面匆匆走来。

“张干事!”我与郑同学一起先向这位干事打了个招呼便问道:“现在已经是上午十点钟过了,为啥大部分同学还未到校来上课呢?”有,来了好几位了,张干事脸上堆满了笑容回答说,“早晨大部分学生都要下地里去出早工,我看他们上完早工,吃过早饭后才会来上学的,一般他们早晨都会比平时晚几个小时到校上课,这就是我们这所农村学校教学时间安排上的特殊之处。

你们觉得这样的情形似乎有点不大对头罢?”“就是罗!为啥同学们不能提早一点上学呢?”我们两人面面相觑,都有点茫然而无可奈何得回应道。我不经意地问道:“还有那些经常不来上学的同学们,他们家离学校很远吗?”“哈!说到这些学生,走家访,动员他们来上学,真把我们几个人跑够了!“张干事带着一副沮丧的神情说道,”我们把这片乡村东南西北跑了个遍,结果还是两个住得近处的学生请到了。

郑同学笑道:“你这走家访寻学生来上学虽是一桩苦差事,足见你功劳不小!只不晓得那些经常不来上学的同学们,他们住在那些个村子里,要怎样才寻找到他们?”“要寻找到他们并不是一件难事,经常不来上学的就只有那麽几位同学:邓善可,罗学明,江帆,王道民,叶茂新,张澜成,彭向东这几个人。”

“哦!我心里一激动,连忙问道:”为了这几个同学能到学校来上学,难道我们还因为怕吃苦,而不愿去走家访动员他们来上学麽?“张干事沉思了一下,皱着眉头说道:”能否把他们动员来上学,这很难说啦!谁知道呢?我们这里农村的孩子深受当前流行的读书无用论风潮的影响的,要他们改变态度,要认真抵制这股读书无用论风潮的影响,自愿到学校来上课,这事要办得成功的确难度不小,当然我们怎么会对此不要下一番功夫去寻找到一种可行的解决方案呢?

问题是家在农村的同学平时要花费很大的精力来应付生活问题,那吗,他们平时不下田干活去挣工分,而到学校来上课,那又怎么能够保证他们年终的粮食分配和现金收入嘞?“郑同学道,”你说的言之有理,的确事情的发展有其固然之原因,但我们对你的这番对实际情况的估量,实不敢完全苟同。张干事道:“你们苟同我的观点也罢,不苟同也罢,总之,我的估量据实情也相差不远矣!”

郑同学沉思着道:你或者估量得不错。只是有一点,我还要请教。既然你都已经家访过这些同学,你都曾经劝导这些同学来上学,当时你家访他们时竟跑得人困马乏了,为啥仍然不奏效嘞?这次你不妨就把他们家庭地址告诉我们,也让我们象你一样人困马乏一次,试一试走家访邀请他们返校上课呢?张干事点头称赞道:“你们这一提议好象确有道理。若其不然,我就索性把他们各位的家庭地址告知你们,也让你们也如愿以赏,象我一样跑得人困马乏似地将他们劝导到学校来读书。

张干事带领我们走到他的办公室进去后在一张办公桌前坐下,拉开了一张抽屉,拿出一卷文档资料打开,抽出夹在里面的一份花名册,翻开其中一页,手指着上面列出来的几位学生名单说道:”这就是那几位常常不到学校来读书的同学的家庭住址,凭你们的诚意看能否把他们劝导来学校上学。你们的家访这些同学的决心,实获我发自内心的赞佩!我想恐怕只有你们才是摸得够这几位同学的犟脾气的。“

他随即把他们的住址抄在一张纸上递给郑同学。”他接过纸来一看,怎的,原来这几个经常不上学的同学的家都集中住在一个村子里。郑同学向我说道:“他们都住在一个村子里,看来这几个同学的家就很容易找到了!”这是张大人转呈我们的一道圣旨。我们一定遵令照办,把这几个同学找回来读书!“郑同学如此这般开玩笑地说出的这番话不由得引起我们发出大笑声。

我们从张干事办公室获得那几位同学的家庭地址,并对他表示了感谢后,离开了他的办公室,我们走出公社机关大院的大门,沿着一条机耕道,朝哪几位同学所属的生产队走去。

正当初冬。秋阳已经迈着留念的脚步离开,但如今,各处仍然寻得见秋天的印痕。这是一个晴朗的正午,太阳似乎微笑着俯瞰着川西平原,到处挥洒着它那怡人的阳光。田野里栽种的麦子和油菜籽长出的细细的嫩芽探出头来,舒展着优美的身姿,仿佛在向勤劳耕耘的社员们致谢。

邓善可,罗学明,江帆,这三位同学住在村子里的北头。王道民,叶茂新两人住在村东头,张澜成,彭向东这两人都住在村西头。而且他们家相互之间靠得很近,相距总不过几个院子的距离。这个村子离安仁镇也不远,有几里路远的距离。

邓善可的家里,虽不似罗学明,有七十多岁的婆婆和江帆家有八十多岁的爷爷,但分别有一个五岁和一个四岁不到的弟弟和妹妹,但邓家恰就没有多余的劳动力,如其在平常日子里,他们七个同学当然每天一早就得随父母下地干农活,除了收早工返家吃早饭,休息很短的一段时间外,一直要干到傍晚才收工回家。根本没有余暇的时间去照顾自己的学习。

在目前这种形势下,即是说你平时白天找上门去,也没有一个同学会留在家里等着你来访,现在他们都在地里干活,因此,大家一走到村东头,不由得长吁了一口气,家访肯定见不到本人的,还是只好打定主意决定到这个生产队社员正在干活的地头去找人吧!

大家不约而同地都向村外的田野走去。路不远,充其量一两里路远。走了大约二十分钟路的光景,郑同学突然叫喊道:“你们没有看见吗?前面田里正干活的社员当中大概就有我们要找的那几位同学了。等我们走近了,这时已有五六社员也在田边闲望,便围拢来看。其中一个就搭起话来道:”今天真是个好日子,你们怕是从成都省城来的吧?“我们旋即回答道:”我们是来此公社搞‘开门办学‘的大学生,才从公社过来,想找这几位正在这里干活的同学,他们的贵姓是邓善可,罗学明,江帆,王道民,叶茂新,张澜成,彭向东。“

另一个人抢着说道:”他们都在这里干活!“”你们找他们到底为了啥?“一个人这样问。”我们想动员他们回学校去读书。“我回应道。一个老年人叭着叶子烟叹道:”也是当今的文明的世道好哟!从前一个穷苦的农家子弟要上中学校读书,谈何容易!今天不讲究这些了。管你啥子人,管你啥子事,都可以报名上学。你们要找的我们队上的那几个不愿去上学的娃,他们好不慎重,红不说白不说,不管三七二十一,为了挣工分就赖在家里不上学,简直无出息,成个啥名堂!说起来,他们总怪接受学校教育无用,读书无用,总怪老师不敢管事,他们不去上学自己总是有理。今天呢?古话说得好:“少壮不努力,老大徒悲伤!你们看,我说的有没有道理?”话一说开,听得人越多,登时就是一大堆社员围拢过来听他喋喋不休地说着。

就在这时离我们还有几丈远,我们要找的七个同学便象飞鸟似的,放下手中拿着的干活的农具,从地里对直向我们跑过来,一路喊着:“老师,我们要上学!--------!”他们甚至顾不得在地里被其他社员看见会议论他们有失体统,他们已经就如此这般地向我们表明了他们想上学的态度了。

邓善可同学笑着对我们说:“早知如此,我今天也不致耽搁学习了。今天不是亏得你们走来劝导我们返校学习,我们就连学校里那些启发人受教育的信息还未必知道哩。你说学校里没有一批得力的教师,怎么行啦!就为了你们这次亲临田间地头不辞辛苦地来劝说我们返校读书,我也坚决赞成我们七位同学明天即刻回校读书,不再耽搁学习了。只有一点:我父母亲要供家养口,若果我不干活挣工分,只怕家里的经济就紧了点。不过对于人生的感悟,我认为读书比挣工分更重要。老师,你放心!我虽然脑筋迟钝,但这点儿人情世故,我还懂得!”

他们差不多还是保持着淳朴卖力气干农活的农家子弟的形象哩!穿着染成青色的土布制成的衣服,裤子,穿着布制的袜子和解放牌的球鞋。就是短汗衫也敞胸亮怀,并没把钮子扣周整。大脚裤管都高高掖在大腿边上。看在农田里干活的一些大人,四周都伴着一些未成年人和一些妇女。光看那阵势,就叫人感到眼前的事情不比寻常。

---------那时节,学生在教课上得不到满足,在校内便时常爱闹风潮,调皮的学生在校外也时常惹事生非。城里的各处电影院差不多毫无间断地要演文革时期摄制的样板戏和电影。我们这次亲临现场成功地劝导他们七位同学返校读书,对此,我们是感到十二分之满意的。我在这儿不妨略略地把我们在‘开门办学’期间曾经‘三顾茅庐‘将学生请出来上学的这一段亲历过的往事叙述出来以侍读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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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aturday, June 24, 2017

文革岁月------工农兵学员生活回忆-------( 34 )








文革岁月------工农兵学员生活回忆-------( 34 )

 (2017-06-24 18:50:57)下一个
文革岁月------工农兵学员生活回忆-------(  34  )

照片为西师校园与大邑安仁古镇风景照片

离开学校已经快一周了,我的思念校园生活的情愫又开始在心中萌动起来了。那天上午十点钟左右,我们来到安仁镇,拐进了镇政府和安仁公社中学之间的那块大空地。学生们进镇大多穿过这片空地之后,走进这所中学去读书的。

安仁公社中学的校舍就是从前刘文彩新公馆的馆房改修的,建于1958年大办人民公社时期。在刘氏庄园的北部。学校的地位是在安仁古镇的街上,正面便是最热闹的树人街,左边的则门与裕民街相通,右边的则门与红星街相通。但因为学校的面积很宽宏,学校的前面也有一片很宏大的敞地,已改建成了一个运动场。学校虽然处在安仁古镇的大街上,一点也不觉得城市的喧哗。

学校内设有礼堂,图书馆,食堂,教室,教职员工及学生寝室。 除了文革时期招收的工农兵学员在校长达数年的学习时间内废止了考试外。同时省内各市县官办的中小学校招收的学生在校学习时也废止了考试。而我们在大邑安仁公社中学内开展的开门办学教育改革多半就是当时的一种新异的创见了。当地的中小学分别是在每年的春秋时节开学的。安仁公社中学也是如此。

课堂教学秩序差不多完全有点混乱了。因为考试已停几年了,而且高中毕业的资格在当时社会上也没有受到人们多大的重视,所以投考的学生并不多,年在十四岁以上的都辍学在家在地里干农活挣工分帮助父母亲养家。就这样我夹着教科书走进教室,见仅仅寥寥无几的几个同学坐在教室里,等着我给他们上课,这给了我一个很大的打击。我们不但每天没有放弃我们经学多年课堂的教学,而且每天下午还专门留下半天时间我们要去地里与社员们一起辛劳的干农活,就因为这是我们要实行的开门办学活动中所包括了的早已安排好的半农,半读教学试验活动计划之中的一部分的原故。

在一个月的开门办学中,我们差不多每天上午都在安仁公社中学上课教书,任教的功课就有好几门,但这几门并不是吃力的学问。既使就是很艰涩的学问也因为学生们感兴趣,我是一点也不会感觉到辛苦的。但我还感受着一种迫切的冲动,想把临行前在学校编辑的那本薄薄的小册子的开门办学教材带到乡村中学来作一番课堂教学研究。

我感觉着那一小册子急就成章式的教材中所包含的内容过于简单化。它把安仁公社中学的课堂教学看成为一种工厂般的流水生产线式的实验过程,似乎是一种普遍的超越了当地农村中学生实际教学水平的东西。而且我们还探索到了我们的开门办学的教学形式须随形势变化的原因是当地的各级的教育部门都想培养学生坚忍不拔的品质,这样他们就能够在这个千变万化的世界里坚持尝试,失败,调整,学习并成长。

尽管学生们都穿着很简朴的衣裳,而且多是住在农村的简陋的农舍中,但学习的英语教科书他们一本也没有。公社没有图书馆,虽然有一间简易的图书室,都是陈列着一些应时的书籍杂志之类,比如有关文革,农村的社会主义教育运动,农业生产的科普读物等等之类书籍杂志,决不会找出“英语课本”来的。要看这样的书,要买这样的书,那是只有跑大邑县城了。即便县城的新华书店有这样的英语教课书卖,学生们也无力负担得起这笔费用,买得起英语教课书

仅仅与社员们同吃,同住和同劳动搞三同是不够的。 作为教育革命的一部分。 那时系领导很热衷于指示我们自己编写教材。还不断鼓励我们 即使我们只写出一部分章节内容也算是成功的,虽然我们小组的一些成员读写程度稍微深一点英语仍然感到有些困难。 但系领导仍要求他们完成这次分配给他们的最新的教材编写任务,对此他们都感到心情有些沮丧及缺乏信心。

 其中只有一两个同学可以读一些英国文学的经典作品-正如古汉语不同于现代汉语一样,拉丁语也不同于英语。如果连这样的语言知识都完全没有。由这样的人来编写教材当然是编不出什麽好教材出来的。 刘老师事实上对这一切情况是相当知晓的,但他几乎用绝对肯定口气告诉我们:毛泽东思想将会帮助我们战胜这一切困难的。

除了上午我们在课堂上进行教学活动之外,下午我们还有一件更专心的工作,便是下地与社员们一起认真地干好农活。我们被分配到本是属于公社最好的生产队与社员们一起干农活。十二月初正是初冬时节川西坝子上的农田此时正是播种小麦和油菜籽的季节,大家在地里忙于给麦苗和油菜苗薅秧,施肥。我们每人挑着粪桶川流不息地到农舍院墙脚下修建的一处粪坑处,挑大粪到地里来给这些农作物的秧苗浇肥。黄昏时分,收工后,我同郑同学,还有其他的几位同学一道返回房东处休息。

我们平时利用在安仁公社中学开门办学时期有的一些闲暇时间,躲在学校的一间亭子间里编写教材,这算得到了一些充分时间来修改我们以前在学校编写的教材了。我们把缺失部分补写出来了。把原来的旧稿,也彻底修饰了一遍。仅仅费了两天的工夫,便把这项工作完成了。这在当时对我们的确是一件很愉快的事。会有一种绝妙的成就感。这完全是由于我们当时从入学时的可怜英语,仅仅在西师学了一两年的程度,便可以尽我们的力量能简单编写一些中学教材了,这就是我们的开门办学实践活动应用到课堂教学上所取得成功的一种真实写照;

其实我们编写的文章很易懂,英文版的«北京周报»,«中国建设 »,«中国文学»及英文版的«中国日报»等,就在这时侯和我们见面了。它们上面刊登的文章大抵上我们实在还能看得懂,不过我们很崇拜这些报刊杂志的编辑,因为他们是杰出报人的原故。此外这大概与文革前学校各个系里面,只有最杰出的教授才能有资格参与教材的编写工作的情形很相似的,那时他们编教材时享有的待遇与我们现时享有的待遇相比相差太大。后来却因为我们在教育革命中表现出具有一种新的气象------同学们自己编写教材,之后我们这才被大家称之为是无产阶级教育革命先驱者了。

“因为在文革之前,那时教授们具有的精湛业务水准才足以获得学校当局的认同,才有资格成为编写教材的人选。文革前一年一度编写教材的时间一到,学校就要把那些教授派去一些旅游景点出差,让他们躲到那里豪华酒店客房里,把自己隔离起来编写教材,而当时既便有人对于他们这一举动啧有烦言,不消说这也是无济于事的。

而我们现在在开门办学期间所发展向的新的方面做的则是创造了一种新生事物---一种刚诞生于教育革命的新生事物-----进行“半农半读”的教育革命试验,我们会半天在社办中学搞教学活动;半天下田种地,干农活,晚上利用闲暇时间编写教材,因为我们这样就可以做到学习和干农活两不误。

象历史系七三级的同学要算是编教材者之中的佼佼者了。他们担任中国历史简史教材的编写,学校鼓励他们系的同学们写农民起义的革命历史,对历史系的同学们发生着的以如此这样的浓厚历史文学趣味来写农民起义的革命历史是校当局为他们护息着培养出来的。

他们的讲义模仿的是章回小说的春秋笔法来编写的,他们编写和要教授的是«太平天国起义简史»------这是一场打着新一代“基督教”的旗号 从1851年广西金田起义开始至1864年天京沦陷共持续了十三年,并导致20万人死亡的大规模的农民起义。他们这是参见了专门研究太平天国农民起义的历史学家罗尔纲的著作及同时也参考了最近出版的一套采用大量宣传鼓动性修辞语言和提供事实史料不多的过分简化的专题著作来编写的。
 “他们计划自己的这项教材的编写任务以使之50天的时间内如期完成。这其中还包括他们干农活的时间在内。

四十年前的我们------简言之,就是当时的文革激进派-----可以说没有一个没有受过文革式的思想或文字洗礼的,无论你是赞成或反对,这对于我们后来的思想倾向上有决定的影响的。当时学生们积极参与在校园兴起的文革运动,把教师打为“走资派”、“反动学术 权威”、“ 他们成了反动资产阶级教育路线的代言人,认为他们都是醉心于资产阶级教育路线的人物云云。

公开宣扬的这些左倾论调在当时是很流行的:比如:-----教授们應該是在思想上比我们同学们落后了。 那时候的教师已经被认为是从書本上學到的知识越多,他們的思想就越反动。 相反,我們学生思想上是純洁的。 我們对知识上的無知到成为了一种美德。 為了確保我们编写的教科書有正確的革命性的内容,我們不會把我們的教科書编写的草稿拿给老师看,担心他们把我们编写的草稿内容篡改了,而是拿给政治上一贯正確可靠的當地農民看,以便于请求他们对我们草稿提出一些修改意见。

平心而论,这次随我们年级的同学们到安仁公社参与开门办学活动的几位老师在当时的表现还是不错的,他们是在文革时期冲破了旧的教育制度,他们负载着时代的使命,标榜无产阶级的教育革命而与资产阶级的教育路线作斗争的时刻。他们打算完全投入到这次开门办学的活动中来的。他们想通过劳动锻炼,与贫下中农相结合,从思想上根本改造自己。

 當人們一提起干农活時,我們的老師就注定绝不会成为赢家了,他们往往就成了手不能提,肩不能挑的缺乏劳动锻炼的人了。在开门办学期间同学们曾贴出了一张大字报指責一些老师忽視了我們同学的學術研究,從而搞垮了我们正在进行的半农半读教育革命實驗。

 当一位教授赞揚他曾教授过的學生们午夜过后都还在刻苦學習時,一位學生說:“我们不能提倡這種不良的学习習慣,因为这不利於我们工農兵学员的身体健康。”这位同学的这番言论很容易令人感到迷惑不解,虽然言论听起来有些浅薄,但他却表现出一种直率的风格。我心里并不鄙屑他,然而他却应该以赞赏的口吻来表扬这些好学的同学。我在崇拜这些好学的同学之余便是崇拜这位教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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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riday, June 9, 2017

文革岁月------工农兵学员生活回忆-------( 33 )






文革岁月------工农兵学员生活回忆-------( 33 )

 (2017-06-09 20:38:20)下一个
文革岁月------工农兵学员生活回忆-------(  33  )

照片为西师校园与大邑安仁古镇风景照片

在这次开门办学活动中发生在我们周围的许多事情就可以印证出象我们这些在校读书的学生或教书的老师们,平时摇动笔杆子和动嘴皮子的时候,似乎也还能在行,说得头头是道的,但临到具体实践,临到艰巨时刻考验的时候,却是不能胜任了,毫无应变的能力,轻易地就败下阵来了。继召开忆苦思甜,阶级斗争批判大会后,领导接着要求我们同学再搞一次吃忆苦饭的活动,由于这项活动一开始进行得并不太顺利,这便给予了我们一个很深刻的教训。

那天我们在安仁公社大院内举行忆苦思甜,阶级斗争批判大会刚结束后,刘老师当众对我们宣布趁着我们今天成功召开的这次大会产生的影响依然存在,我们需要再趁热打铁明天接着再搞一次忆苦思甜的活动-------请大家吃一顿忆苦饭,以此来提高我们大家的阶级觉悟。那时,非常时兴这样的忆苦思甜教育活动,以此激起广大人民群众对万恶的旧社会的无比仇恨及幸福的新社会的无比热爱。

我望着刚才开会的会场,周围的环境的确是风平浪静的,我们的人是快要走光了,安放在场地上的长条木凳也剩不了许多了,看见公社的干事们正忙着把它们搬运进会议室内面去。忙了一大半天的工夫,到底是看到了这场会议终场的时候了。这会议场地的面积毕竟还是宽大的,要迅速清理完毕这会场,还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但万万令我没有想到的是在开门办学期间,我们住在农户家里,吃的伙食本来就没有多少油水,常常感到肚子饥饿。今天清早吃了一顿早粥之后,就跟着大伙儿出发到公社去开会去了。下午散会后我独自一人实在忍不住偷偷溜到镇上街头的一家餐馆里胡乱地点了一份炒菜要了一碗白米饭匆匆忙忙的吃了下去。但没有考虑到晚饭的事。到了晚上来,自然是回房东家吃晚饭了。

但想不到竟在我们生活处在如此困难时期,我们每人还要被再请去吃一次“忆苦饭”来提高自己的阶级觉悟。这真是使我们有苦难言,感到相当的无奈,使我们每个人感到失望得很。我们还万万想不到的是在这次忆苦思甜,批判大会刚结束后,刘老师就迅即着手安排我们第二天就要开展吃忆苦饭的这项活动。想不到的是他竟是做到了如此之煞费苦心而又做到了如此之迅速的有充分准备的来实施这项活动的了。

他从外表看来好象是属于一位大咧咧粗线条的人,做起工作来很细致,很有效率,也很能敢想敢为,好象做一件事同时连完整的后续计划也是考虑到了的。刘老师这次把郑同学挑选出来作为筹划这次吃忆苦饭活动计划的执行人,真要算是适才适用了。尽管忙了一天,他却派郑同学早早将做忆苦饭的食材从集市上买好了放在公社食堂里准备明天待使用。


我们搞 吃忆苦饭活动那天的天气倒是满好的,并没有象我们才来的那段时间那样,逢着“阴气晦味”的秋天的梅雨节,一整天一整夜地阴雨连绵下个不停。不知道为什麽在开门办学期间我们每个人的胃口都显著地大增了。那天刘老师,郑同学他们几个人一大清早就赶到了公社食堂。这次能借用到公社食堂这块宝地来煮忆苦饭就方便多了,这自然比借用老乡家里狭窄的厨房煮忆苦饭好太多了。

他们到了公社食堂之后,马上走进厨房开始准备烧火煮忆苦饭。他们主要的工作是把人员分成了两部分,一部分的人员由郑同学领导,开始用水缸里的水清洗昨天从地里采摘来的一大堆野菜,随后又把从集市上买来的牛皮菜也清洗干净了,然后再把这两种菜一起放进灶台上的一只大铁锅里,从水缸里用木瓢朝大铁锅里舀水,一直到水把它们浸没了为止。又从碗柜顶上放置着的一只盐罐里舀了几小勺盐撒进锅内。

随即郑同学又从带来的一只麻袋里面舀了几大瓢谷糠麸子倒进铁锅里,那谷糠麸子是当今农民在集市上把它当作猪伺料出售的,它也是解放前遇到灾年饥荒时,贫苦农民赖以度日的一种食粮。看着经风谷机筛得象粉末一样的谷糠麸子,它的本来的颜色都已经翻黄了。他们还把它当作宝贝一样从集市上买回来与野菜,牛皮菜煮在一起当作忆苦饭吃。

啊,那大铁锅中煮着的滚热的忆苦饭和餐馆中出售的回锅肉在鲜美的味道上形成多么悬殊的差别呀!

另一部分人被分配来从炉灶旁边堆得很高的稻草丛中一把把地将它们扯出来挽成一束束的小把柴草塞进炉膛中,负责在灶下烧火煮忆苦饭。而公社食堂厨房与食堂是连着的,这就有足够宽敞地方让他们大展厨艺了。

 当吃忆苦饭的时间一到,每个小组就从公社厨房里抬出一大木桶里面装满着用牛皮菜,野菜和谷糠麸子混煮在一起的冒着热气的清汤寡水的忆苦饭,并把一桶桶的大木桶放在公社食堂的桌子上。再由分餐的同学用一把木瓢从木桶中舀上一瓢瓢的清汤寡水的忆苦饭倒进摆放在餐桌上的每个同学的碗里。

忆苦饭的汤色看起来很糟糕,呈灰黄色,上面漂浮着一些野菜叶子,味道很难吃,我尝了几口,就再难于下咽了。有的碗放在桌上好长时间,还未见有人触动过。如果餐桌上摆放的是一碗碗的味道可口的食物恐怕根本就不够分配,早就被大家一抢而光,吞下肚腹里去了。

此时刘老师到显得很高兴,就好象在赴一场盛大的宴会似的  ,感觉到那忆苦饭是再好也没有的珍品啦。他端起放在餐桌上的一碗盛满了由野菜汤煮的忆苦饭,手上拿着一双筷子,朝碗里刨了几下,就把它吃得一干二净了,当然他这也并不是白吃的,是在为我们起着一种表率作用,希望我们向他学习,勇敢地吃下这碗忆苦饭。

我为了想表现自己的阶级觉悟高,不怕吃苦,也附庸风雅,不得不矫揉造作一番,向刘老师学习,端起一碗忆苦饭,当着众人面,强迫自己把它硬咽下去了,这不过骗骗别人而已。那碗忆苦饭太难吃,太难下咽了,啊!我真是尝到了人世间的苦味了。

想起平时在学校食堂进午餐的时候,伙食办得差也不算一件甚麽了不起的稀奇事了,只有逢年过节,此外,春秋佳日,伙食才能改善一下。但是象平常学生一日三餐,吃饭在食堂,它的伙食办得差,这就成了一个极需学校要解决的问题了。对此食堂伙食差大家总爱牢骚满腹抱怨一番,表示很不满意。但之后也不见食堂能够采取什麽有效措施来改进。

那时我在学生食堂进餐时,总是习惯用一双筷子翻动着食堂炊事员舀给我的一碗炒白菜,想从中找到一些切得很小块的混杂在白菜中的难以发现的肥猪肉,但每次总是功夫不负有心人,我总能找到几小块这样的肥肉,有一次我伸出一双筷子夹起一小块肥猪肉时,正当我欢喜过往地想一口将它吞下去时,突然发现在它的猪皮上还依然带有一簇粗黑猪毛。

但我仍舍不得扔掉它,因为 它就是我每天蛋白质的来源,尽管这块猪肉皮上留着一簇猪毛,但我还是一口咬掉这一簇猪毛,把这一小块肥肉一口吃下去了。过了一会儿,我甚至觉得这块猪肉的味道还挺可口的。

 为了压倒常年吃不新鲜白菜留在口腔中的一股怪味道,我养成了我们班上一些同学的习惯,大嚼起带有生大蒜气味的丁香叶来压异味,或将辣椒面洒在我的米饭上,当下饭菜来吃压住口中常冒出来的那股白菜的酸味道。 每天晚上,当我上完夜自习后,返回宿舍,躺在床上睡觉时,饥饿常常让我久久无法入眠,此时我就朝嘴里悄悄塞进一块我偷偷留下来的牛奶糖,它让我的仍然饿得咕咕叫的肚子,不再感到饥饿了。

现生活在国外的人难以想像我们当年吃忆苦饭时的情形。那时我连做梦都想不到我这一辈子还会移居国外生活,如今当我走进位于我居住的这座城市中心的任何一家西式餐馆时,我都可以坐在一张窗明几净的餐桌旁边,点上一份新鲜的桃子馅饼,草莓脆饼,一份炸薯条或一份涂上厚厚一层黑胡椒酱汁及撒上法国白兰地酒煎得嫩度适中的T-型骨头牛排。这几十年过去了,生活环境完全改变了,随着岁月的流逝,当年吃忆苦饭受教育的情景恐怕将渐渐会被抛进“忘却的仓库里里去的。

 在开门办学期间,虽然我负担得起进镇上餐馆用餐的费用,但为了顾及影响,我却很少有机会走进这个古镇街道上的餐馆里去用餐。记得有一次我独自一人去安仁古镇,我走进了一家餐馆,忍不住点了双份外卖的新鲜青蒜苗炒的生爆盐煎肉,当菜炒好了,堂倌给我端来的时候,我趁热将它们倒进了一个铝饭盒。

 当我回到住宿处时,我从挎包里取出这只铝饭盒,把它的盖子揭开,将里面盛的生爆盐煎肉倒进锅里加热后,与大家一起分享之。当我回忆起在我们当年开门办学的时候,为了让忆苦思甜教育开展得更深入、持久,领导采用了吃忆苦饭的形式以示不忘阶级苦,牢记血泪仇。回想起吃忆苦饭的那段经历,可真是一段令人难忘的经历。那天不知道为啥我吃着那美味的生爆盐煎肉,同时又想起当时吃忆苦饭的情形时,似乎我内心深处总感到有些内疚和亏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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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aturday, June 3, 2017

文革岁月------工农兵学员生活回忆-------( 32 )





文革岁月------工农兵学员生活回忆-------( 32 )

 (2017-06-03 20:49:31)下一个
文革岁月------工农兵学员生活回忆-------(  32  )

照片为西师校园与大邑安仁古镇风景照片

开忆苦思甜的阶级斗争批判大会那天早上,会场四周贴满了用毛笔书写在红纸上的标语口号以此来增强大会的宣传效果。离开大会的预订时间尚还有段时间,同学们已经被引入到设在公社大院里的会场中了,会场场地的面积怕有两个篮球场的面积大。大家在安放在泥土地面上的一排排长条木板凳上坐定。在那儿还坐着无数应邀来参加开会的贫下中农代表。

由公社派来的一位主持大会的人(大约是公社革委会的一位副主任)向着坐在主席台上的刘老师,打了一番耳语之后,主持人略略向我们目礼了一下,便宣布开会。此时骤看坐在主席台上的刘老师,他颇像一位当地的公社干部。

这位副主任的主持风格像周书记,连说话的声调也是周书记似的。---------“同学们,现在,宣布开会。让我们大家起立,让我们唱毛主席语录歌。”大家都起立了。要唱的那一首毛主席的语录歌自然是事先就决定好了的,台下左侧的前两排都是坐的女生,其中一位站起来,走到中间指挥唱歌,歌声接着唱出。

语录歌唱毕后,刘老师 致开会辞,该致辞颇长,怕费时了有三十分钟的光景。那开会辞的内容是很紧跟形势的,语气是很庄严的,而且是很雄辩的。大抵在大学做政治辅导员的老师都是雄辩政治理论家,具有相当一番口才的,他那犀利的口舌真是他的一大职业优势。全辞自然是不能够记忆。但那主要意思是希望大家要忆苦思甜,永不忘记阶级斗争。

大会主持人说:“-----我们今天召开的大会的主题思想是忆苦思甜,意思是回忆贫下中农在旧社会被压迫,被剥削的苦难史;珍惜现在的幸福生活带给我们的美好时光,思新社会幸福生活的甜,忆旧社会生活的苦;从而加强阶级斗争观念,提高革命思想的觉悟,深化我们开门办学已经取得的成果,将无产阶级的教育革命进行到底。

今天我们邀请苦大仇深的老贫农来讲述旧社会他们经历过的悲惨遭遇,回忆地主老财当年是怎样欺压咱们穷人的。------”他接着用最上等的赞美词称扬贫下中农反压迫,反剥削的革命精神等等。

第一个带进会场接受大会批斗的地富反坏右分子是解放前安仁公社当地的一个地主陈XX,年龄五十多岁,他刚一进会场,就有人跑上前去,猛地一把扯下他头上戴着的一顶布帽子,把它扔在地下,就这样在众目睽睽之下大家把他看得更清楚了。他满脸胡渣,穿一件肮脏的缝补过的破衣服。他从歪斜着戴在鼻梁上的一副装在变了颜色的塑料镜框中的老花眼镜中惊愕地眨着眼睛看着大家。

当时一位公社的干事走过来把他拉到会场前面中间站着。接着是对着他高呼口号,刘老师喊一声,大家也跟着喊一声。他喊出“反对地主阶级的残酷剥削压迫贫下中农!”口号的时候,右手最前两排的女生们似乎响应得特别高调,她们就好象过去一向受地主的欺压,今天出席大会才得到机会要报仇血恨似的。

这个陈姓地主解放前很有找钱的本领。他的父亲把家业抛荒了十几年后,为了家庭儿女的养育计,他把他自己的几十串现钱,另外又在他的那位富有的贩卖猪肉出身的亲戚那里借来了几十块银元来做资本,重新又开始做起生意来。但是,实在也奇怪,他在短时间内竟东山再起,又重振旗鼓了,不几年间,他又在买田,买地,买房廊了,又成为富甲一方的地主了。

事实可以证明人一富裕了就不那么守规矩了。地主们到这时候自然也要充分地发挥他们的剥削农民的残忍性了,当然是本村赤贫的农户,这样赤贫的农户,其中有的 是从他乡流落到这个乡来的,在那个旧社会弄到这些赤贫的农户不能不佃租陈姓地主的土地栽种庄稼才能够维持自己的生活了。渐渐地在那儿陈姓地主拥有的佃户就多起来了,他在这些地方对佃户门实行残酷剥削的手法就更加强固化了下来。

忆苦思甜大会开场以后,一个贫农首先站起来揭发控诉陈地主,此时李同学似乎也和我一样地感到惶惑,见那位贫农时时以含着怒气的眼睛望着陈地主,似乎是想问他“我究竟该怎样在这次大会上控诉你?”而这位贫农的眼睛还一直没找着答案的时候,他就开始发言了,此时他口气放松了下来,慢慢地陈述地主的罪行,然后他以更悲伤的情感将自己遭受到这位地主对他进行长期的残酷剥削的详尽的细节以不可阻挡的态势一股脑儿地倾泻了出来。

在他的发言完毕之后,农民们一个接一个地站起来继续控诉这位地主,一位农民说他佃租这位地主的土地的时候,即使当年遇见天气大旱,收成减少时,陈地主是如何强迫他只能多交全年应缴的交租额,却一点都不能少交的。 他还如何一再违约地增加佃农们的交租额,直到他家把全年租交完后已经没有足够的余粮留下来给他的孩子们吃,最后导致他们因缺粮食而饿死了。

他还对我们哭着说,“有一次当他欠缴了陈地主的租时,陈地主竟然要他把他的女儿或他的妻子抵押给他作小老婆,他拒绝了他的这一横蛮无理的要求时,他竟被地主殴打得昏迷过去了。 之后他的儿子从他身边被地主强行带走,成为地主使唤的奴隶。殊不知一到他发言完毕,全场不少听众情不自禁地哭了起来,有的大声喊道:”打倒地主阶级,不忘阶级斗争!“

 “农民们还记得是在解放初期”土地改革运动“高潮期中,而当时运动的指导精神之一是打倒地主阶级,深入持久地开展土改运动。随着农民的阶级觉悟的提高,随后,人们终于意识到可以说出来他们在旧社会所遭受的苦难了,不怕地主对他们进行报复了,他们可以把被坏人谋杀,遭受折磨和妇女被强奸的可怕的经历讲述出来。那时真是一个人民翻身得解放作主人,扬眉吐气的年代。

由于每个控诉者发出的批判声音都变得近似于疯狂般的高调起来,会场上的批判秩序有点显得失控了。许多同学其中还包括袁同学大声发言批判陈地主后,见他一边惊吓得朝后退缩,一边 感到很难堪地哭伤着一副脸。一位手持麦克风的同学以有节奏方式引导大家高声齐呼口号, “打倒反动地主陈XX!”

大家都积极投身到这场批判斗争中去,我自己到感觉有点别忸了。当我此时看见陈地主显出一副滑稽可怜的样子, 而此时任何人都可以对着他喊出一些可笑而沉闷的口号,任何人都可以对他板着一副死气沉沉的面孔,人人都装出一副表情严肃而不露笑容的样子? 但保持沉默也算是一种政治的表态吧。 难道我想让他们允许我不参加这场忆苦思甜的批斗大会吗?这样做可能吗?我禁不住这样反问自己,但无任何结果。

当我盯着陈XX的苍白的面孔时,我被他迷惑住了,我有点感到害怕,然而他又有点令人生厌。 我想知道将他与我们区分开来的细微的差异究竟在那里。 我们都住在同一个村里,做同样的农活,吃着同样令人生厌的食物。 他必须改造他的思想。 我们也得改造我们的思想。这还有什么大的区别吗?

 忆苦思甜,批判大会进行了怕有两个多小时的光景就快结束了,详细的情形自然是不能记忆的,但大概的会议的中心意思却还留在脑里:因为关于这方面的我自己的思想和客观的事实至今还没有完全统一起来。刘老师乘着大会快开完了便又向着大家赓续致词。

他这次到特别恭维起我们来,说我们开了一次“空前绝后的成功的忆苦思甜,批判阶级敌人的大会”----------又是一个空前绝后的-------。然而这已经不是我们第一次听他讲这样的话了。他这番恭维我们的话说得大家又哄堂大笑,我们在热烈的鼓掌声中把这次大会作了结。

接着刘老师又叫大家起立,唱那首毛主席语录歌。那首简单的毛主席语录歌自从文革展开以来,早就是传遍大江南北了,刘老师一提头,几乎满场的人都合唱了起来,连那位农民出身的公社革委会副主任也把那简单的语录歌的音乐哼起来了。语录歌一唱完,接着是高呼口号,口号一喊完,在无数的赞美声中热情洋溢的与会者象决堤的浪潮一样向会场外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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