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unday, August 18, 2019

文革岁月-----工农兵学员生活回忆----( 77 )




文革岁月-----工农兵学员生活回忆----(  77 )

照片为西师校园及北碚城区的照片
 
我清晨起床后穿上衬衣和运动裤,站在南窗旁边,朝外远望,劈头看见前面的一片空地上长着一排白杨树;这葱茏青翠的白杨树高大而挺拔地朝上生长着。远远的天上正涌着一片红霞,太阳是准备着上升的时候了。

缙云山上的尖塔参差地耸在天空,山上有多少缱绻姿已受着太阳第一缕光线的照射。绕北碚城流过去的嘉陵江水清澈而带激流涌起的浪花,几只小鸟徐徐地在水上浮泳。宿舍楼下的花园中几丛玫瑰寂寞地开着些粉红的鲜花。一切都显得很自然而平静。

自四期教材选编工作结束经短暂停顿了一段时间之后,又于六月中旬恢复了该工作。继续了大约一个多来月的辛苦而又愉快着的这种办墙报的工作自然使得郑同学变得沉稳,执着,有条不紊了

在与同学们一天比一天有更多的互动和密切接触后,这使得郑同学思想感情发生了很大变化从而在他头脑中萌生了这样的意识。他想到假如他没有负责办我们班墙报的工作,他相信他一定不会像今天一样显得那麼自信。

郑同学在开始创办《墙报》的时候感觉到很有趣,因为人扣手,又都还是些能办事的生力军;但办到十几期上来便觉得有点精疲力尽了。以至于到后来终于让他感到有些难以应付了。

《墙报》每周要换一次版面,版面设有不少专栏,如文学副刊,教材改革专栏,批林批孔专栏,红军初创时期历史研究专栏云云。每期编辑者的按语位于《墙报》中间偏上的位置,篇幅是一页纸的二分之一。文革时期,其实办《墙报》,工作量还是挺大的。

是在六月底的一天,我们班上有一部分教材编辑同学在系会议室燕集。席上有我们班《墙报》的主编郑同学。他入学前曾在他原工作单位重庆某一家大型的国营工厂的工会做过宣传工作的,所以也要算是做过宣传这方面工作的能人了。

他在席上对我说,因他感觉到很累,要我分点余力来替他承担一下《墙报》的编辑工作,编辑负责每周出一期《墙报》,《墙报》的篇幅是黑板的二分之一。他将全权全盘委托给我来办《墙报》。我当场保留了考虑的余地,只是答应回去考虑之后,再作正式答复。

在我与要好的同学商议我是否接办《墙报》之事的约会是在与郑同学的燕集之后的第二天晚上,除我之外,有周同学,陈同学和林同学,他们是应我邀请而来的。

我的意思是接受。理由是《墙报》是我们班委会办的一份公告性质的刊物,政治上色彩好。影响也还可以,班上喜欢阅读它的同学也不少。

一到周末,还要屡次地被同学们催促着出新墙报,犯不着特别花力气去替它推广宣传。也不会因为它而终日疲于奔命,也不会因为繁忙的学习而终竟没有精力顾及到它甚至到彻底地放弃了办墙报的这种事情出现。

周同学和林同学都赞成我的意见,表示支持我接办《墙报》。他们以为同时在又有我们年级其他班委会办《墙报》的情况下,我们班委会办的这份《墙报》可以与之对抗。

其次是我们班的《墙报》的标准不高,同学们踊跃投稿百分之九十九以上都能用,因而不会失掉读者。其次是编辑的全权在我们,它的政治色彩自然是不能减弱,但这样还能够使《墙报》文章的可读性增高,把文章写得更生动和有趣。

陈同学本来是想发表意见的,她客气着没有发表甚麽意见,但在语气之间是赞成我接办《墙报》的。

就这样,在四个同学的商议中也没有一个人反对,结果是我服从了多数。但同时的决议是组稿由周同学,林同学和陈同学负责,我的力量多用些在《墙报》的排版和专栏的设计方面。

《墙报》又定名为《山茶花》,这是我提议的名字,那标题画的木版画在漫天的乌云之中闪出了一道电光的,也是我画的。


就这样在那七月上旬便有我接办的墙报《山茶花》的诞生。这时离放暑假已经没有几天了。

这里还要陈述一段小插曲,那情形是这样的:我们系的图书室的楼上有一小房间留有经过文革初期‘破四旧’运动后幸存下来的一批国内外著名书籍,我获得允许能够接触这批书(因为我现在接替郑同学负责编辑我们班的墙报工作了),我们系上也没有别人关心这些书籍。

从这间幸运的小屋中,我阅读到了狄更斯的《大卫·科波菲尔》,《荒凉的山庄》,洛德里克·兰顿,《远大前程》,《圣诞颂歌》,《艰难时世》《匹克威克外》,彼利格林·皮克尔,汤姆·琼斯,威克菲儿牧师,吉柯德先生,吉尔·布拉斯,鲁滨逊·克卢苏,

高尔斯华绥的《岛国的法利赛人》,司汤达《巴拿马修道院》,托尔斯泰《复活》,巴金《家》《春》《秋》《寒夜》,李劼人《大波》(上,中,下册1-4部)《死水微澜》《暴风雨前》云云之类的名著。

就这样赫赫有名的一群中外名家的著作,出来跟我交朋友了。它们赋予了我的理想,也赋予了我对某种美好事物的实现所带来的希望,他们书中,还有许多动人的故事可供我回忆起我童年至青少年的这段成长过程中经历过的许多事。

-----对于我的好奇心也产生了影响,因为我也不再局限于这些书的题材和笔调是如何与我先前曾读过的书之不一样,但阅读之后都令我对它们描写的内容感到好奇。


现在尤其令我觉得惊奇得是,我对于书中描述的比较沉重的社会问题,不必像平常那样还要花费心思,持批判的态度去阅读,现在我竟从容地保持一种平常心态来阅读这些书籍了,更不像我平时还要花费大量时间去苦苦阅读课本那样来阅读它们了。

我也觉得奇怪,在我感到苦闷的时候(我当时觉得我经历的那些事都是我最苦闷的事了)怎能想像得到书中主人公遭遇到的苦闷事比起我的事不知要苦闷多少倍。

我一连一个月来都沉浸在这些名著所描写的主人公的内心世界里面,并把书中描写成坏人的人当成真正的坏人了。我的确相信,我一连一个月都在沉思默想我自己心目中的洛德里克·兰顿究竟算是个甚麽样类型的人物。

我对于在那些书中仅有的几本航海和旅行的书------现在我已经记不起是书的名字是什麽了--------我对这些书怀有浓厚的趣味;我可以清楚地记得,一连许多天,我都沉醉于作家们所描写的书中人物的冒险的旅行经历中。

这些书差不多都有这样一种情节的描写-----比如英皇家海军的一艘舰船的舰长,在被土人围攻的危急中,决定在万不得已的情况下才以付出他自己生命之重大代价,来拯救他下属的性命。那个舰长始终被描写成为一个英雄。

还有一些让我经常感到欣慰的是:当我想到这些死气沉沉的气氛常发生在长年航行于大洋上的英皇家海军舰船舱里的时候,脑海中总涌现出这样的一副时光倒流回文革初期的我经历过的串联火车里死气沉沉拥挤不堪情景来:

196610月中旬的一个深秋的晚上八点钟,一列满载着串联学生的客车从成都火车北站出发沿宝成铁路朝北京方向驶去,车厢里塞满了学生,我则低着头坐在一张卧铺上铺之上正在手捧一本书阅读想借此来消磨掉旅途中的乏味,沉闷,冗长而无聊的时间。

邻近的每一层卧铺铺位上,座位上,座位下面及行李架上的每一寸的面积上都塞满了串联学生。我坐的最上层的那张卧铺上也塞进了三四个学生,那时我拿着一本书读着,读倦了。斜倚行李上或靠着卧铺车厢壁上便打起盹来。

读饿了,学生串联专车上是没有饮食配备的,想得周到的人便把随身带着的干粮和水瓶取出来吃喝。像我们这些没有随身带干粮和水的人要等到火车停一大站以后,才能从上铺踩着梯子下行到卧铺车厢地面上来,再向右手边的车窗走去。

还要在那段全无掩蔽塞满了学生的地面上小心翼翼地走着生怕踩着他们,这些学生们也是初次出家门乘这趟火车大串联去北京,他们也从没有见过这种大阵仗----经常有人要从他们头顶上跨过来,跨过去的。

这时他们的神经似乎比常人还要敏感,脆弱,一旦有人要从他们头顶上跨过去,他们便要咆哮起来。无论你如何小心走路,他们都要朝你大声叫让。我好不容易走到车窗前面。终竟使我躺在那茶几上再顺势从窗口上翻下去站到月台上。

火车走了一天一夜后才于今日晚间九时过到达河南新乡火车站,那天晚上的天气是很晴朗的。估计前晚上下过一次暴雨之后,第二天便是晴天。地面干燥得就和沙漠一样。新乡城市远远地在暮色中横陈着,城墙是看不见的,雾蒙蒙地好像是一座海市蜃楼。

我刚刚走到我们车厢停靠的那段月台右边不远处,便看见一辆食品车停放在那里正在贩卖食品,天已经完全漆黑下来了,全靠着几盏挂在一根木杆上电灯的光照着。

适逢看见这辆食品车正有烧饼,油条和烧鸡卖,其它的食品都有点快要卖尽了,电灯光幽幽地照着,我怕买不到食品了,我便匆匆忙忙地向售货员打招呼,买了一只烧饼和烧鸡,我把不找零的钱递给她。

排在我后面有一位妙龄的姑娘,脸色白皙,红润而清秀,身材长而丰满,她招呼着我:

-----“哼,你一个人别把烧鸡都买完了,我们后面还有好多人等着买嘞!”

话中含蓄着责备的语气。我没有等她把话再说下去,便退避开来让位给她来买,我说:

------“喂,同学,你怕是因大串联才第一次出远门去旅游吧!”一面说,我一面指着食品车。
-----“你看,食品车上摆放着的这么多烧鸡,我一人怎么能够买得完呢?”

-------“这是怎么一回事呢?”售货员惊讶着问我。

------“毫没有出门旅行的经验!不免要在众人面前闹出那么多笑话出来。”我呢喃小声说。

殊不知那姑娘听到我说的话了,-------“你真神经过敏,我在你后面站着,难道我会有千里眼看到被你挡着卖的烧鸡?”她用讽刺的语气回答我。

我没再说什麽,就径直朝月台上安装着自来水笼头处走去将水壶接满了水后,匆匆向我坐的那节车厢走去了。那位姑娘随后也朝她坐的那节车厢走去了。

我在这儿所叙述的是一九六六年十月中旬我从成都乘火车北上去北京大串联旅行途中发生过的一件轶事。回顾起来已经五十三年了,没有材料留下来,即使留下来也保存不住了,在我目前的环境之下也收集不起来。我现在只能根据我的日渐稀薄下去的记忆来补叙。

我的头脑中,都因阅读过我之前提到过的那些书后才有了相关的这些联想,作者在书中描写的一些人物他们或多或少地曾有过这样类似的旅行经历。读者现时同我一样明了,当我写到现在如我想重温我的童年,青少年时代的经历的那一段落的文章时,我会是带着什麽样的一种心情去写它们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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