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革岁月----工农兵学员生活回忆---（104）

文革岁月----工农兵学员生活回忆---（104）

照片为西南师院校园及北碚城区的照片

我们来这所农村中学”开门办学“已经半个月了，可是这所学校与它邻近的小镇的景观仍然使我叹为观之。初冬正午的阳光温柔地倾泄下来照耀着小镇。

小镇的集市上 人声鼎沸，比潮水声音还要响。在集市青砖铺就的路上，卖梁平柚子的农民拿刀使劲儿敲一个摆放在身边的洋铁皮做的铁桶，扯直了嗓子吆呼顾客。每一个人都以自己的方式在吼叫：卖农副土特产的，卖牛羊肉的，卖鸡鸭鹅的。

从街上的饭馆里飘来煎葱油饼，炸油条的香味。在一辆装着红薯的手扶拖拉机的发动机发出一种突突单调节奏的声音中，这辆手扶拖拉机在设法通过这条拥挤的集市的街道。紧随其后的一辆满堆着一袋袋稻米的运货三轮车也在勉强穿过这条嘈杂而拥挤的集市街道。

教材修改的讨论会还在继续地开，郑同学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放下茶杯之后又接着说：“我想再谈谈有关教材修改的问题。一个高中二年级的学生竟会说出这番有见解的话，而且还是一气呵成，这简直叫人难以相信。“

“可是这样的事就发生在张同学的身上，她是个身材高大的女孩，有一副健康的体魄，一双明亮的眼睛，一双非常适合田径运动的硕长健美的运动员式的腿。我相信她想到的是一个最佳教材编写的方案，”

郑同学扬弃了那种简单的道德批判，取而代之地，他自始至终寻求一种平实而客观细致敏锐的分析的方法，来重新定义这场对教材修改的讨论 ...。

郑同学接着说：““今天，我们来到这里开门办学，推行教改，其中就包括教材的改革，此时我们应当很清楚我们到这里来该怎麽编写教材了，“

“那就是：多多听取同学们的意见，踏踏实实努力地为他们服务，认真地结合他们的实际情况来编写适合他们学习的教材。可是前一段时间我们在这方面几乎什麽也没有作，可以说简直是毫无作为。“

”在这样一所农村中学，谁还能读懂狄更斯维多利亚工业革命时代的作品呢？尽管还是简易读物，我问我自己。“

“虽然我们编辑小组前不久曾打算要在我们编写的教材简报上刊登一篇我写的英国作家哈代的小说《德伯家的苔丝》的书评，可是张同学坦率地跟我说，对一百多年前的摧残少女心灵的魔鬼，幽灵和鬼魂，谁也没有兴趣了。我这个从大老远跑来这里搞开门办学肩负教改任务的学生，反倒成了时代错误。“

“此刻我们应当静下心来好好读一读马恩列斯毛的著作了。理解实践？实践出真知的道理！倘若我们还要一意孤行地闭门造车，继续编写一些脱离同学们实际英语学习水平的教材出来，这一切又有什麽用呢！即使我们能再多编写一篇十九世纪英国著名的女作家夏洛蒂·勃朗特的代表作《简·爱》的书评式的文章对同学们又有什麽意义？“

“唯心主义形而上学的观念早该放弃了，我得出这样的一个结论。现实既非唯我主义也不是唯心主义。我们应该重新开始思考我们教材编写的方向问题了：为谁服务？方向又是什麽？解决这些问题的方法又在何处呢。谁知道，没准还得由我们自己来解决这些问题嘞。“

“现在，我们应当痛下决心突破思维与实践的界限，超越纯粹理念与实际存在的范畴。我们现在应该要从思想上从头到尾彻底纠正我们教材编写的错误方向了。“郑同学讲完话的时候，脸涨得通红，显得很激动，但随后心境渐渐地平静了下来。

这时突然听到一位同学说话的声音，他说：“用那些书编教材能顶什麽屁用？难道不是有人扬言说历史学家已经给这些历史性的小说下定义：“这些小说就是用一大堆废话编成吗？”那位同学忿忿地说。

郑同学插话说：“你这话听起来好像是有些道理，依靠那些小说来编写的那类教材不像是被英语专业学生采用来作为课文学习的非常适合高等教育模式的教材。“

“如果依据这些小说来编写英语教材，再把它们当作英语课文来教授同学们肯定不会很受这所中学校领导欢迎。然而大专院校外语系的英语专业曾用这样的小说编写的教材培养出来的人才却是很有前途的，他们毕业后分配到企事业单位都是大受欢迎的。这事确实有点令人感到费解。”

坐在会议桌左边尽头，一个长着一张红红的圆脸，头上戴一顶褪了色军帽的同学大声反驳道："我提出一個疑問:「如果一個学生缺乏教材選擇能力,如何培養他们的課程選擇能力? ... “

“这也太不符合实际了，感觉有点荒谬， "他又说。如果我们要按照你们强调的这些原则来编写教材，实际操作起来困难还真不小。因为这样我们只能按照一个统一标准来编写教材，之后我们将只能向所有学生提供一种单一教材，他们将没有任何其他教材可选择。“

此时穿得漂亮长得也漂亮的杨同学说："但是目前我们的教育工作却未能跟上时代的脚步。 ... 大学政治理论类课程教学存在的主要问题是,认为“课程内容太枯燥,没有与时俱进 ...在美好的学生时代，我们总喜欢幻想，幻想着我们的未来。或者大多数女生都是这样吧，抑或学生时代都是这样。“

这没有用的，实际上我们度过的美好的学生时代是枯燥的，艰苦学习的时代，“

杨同学不耐烦地说。“自从我们开始编写教材以来，编写的教材中所展现的主题已经大大扩展了，一切值得学习，有研究价值的东西，如语言学，媒体传播语言学研究，美国文学，英联邦文学，文学理论，妇女作家的作品都在我们编写教材的研究范围之内，更何况还有一百多个新一代的英国作家值得我们认真研究。”

“恐怕我们三年内都无法消化吸收所有的这些研究的内容。我们必须有一个选择的机制来筛选我们优先需要研究的东西。否则我们将一事无成陷入一种永无休止的内耗尴尬境地之中。“

这时，一个同学报了自己的姓名。举手要求发言，“噢，你说吧！”陈同学向他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他便说道：“同学们，老师们，等一下，我还想补充一下，”

一个长着一双黑色大眼睛，黑卷发，高高的前额，双下巴，穿着一件不合身的黑衣服，手里拿着一个笔记本的一位李姓同学说，

“整个二十世纪七十年代，在英国的文学艺术，教育界就处在表现主义，复古主义和其他主义风行的时期，狄更斯，哈代一直是上世纪英国维多利亚时代的现实主义写实的伟大文学家,”

“哦，对了，今年是英国的维多利亚工业革命兴起一百周年的纪念年，这时还有不少来自外国的游客参加正在英国各地举办的这项纪念活动。我想你们都知道 虽然今年是英国维多利亚时代工业革命一百周年纪念年，但我们更要关注一百年前的英国工业革命给人民带来的健康问题，不是吗？”

一个女同学一脸茫然地看着他，似乎对他刚才发表的意见表示不太理解似的。

“你去问郑老师吧，请他向你解释一下，你就明白了。”他离开房间去厕所时对这位就此事感到迷惑不解女同学说道。郑同学听到这位同学说的这番话后倒变得谨慎起来了，他对我说道：

“你一定不相信，这是昨天从镇上一家香烟店从处理品堆里买来的一大包香烟，才花了一块钱...... ...... ...我忘了带火柴了，我要吸一支烟。 ”

我给郑同学拿来火柴。他吸了一口，吐出一团烟雾，然后他似乎有针性地说：“我们今天开会主要目的是谈教材修改问题，似乎我还在讲着的时候，就已经感觉到有些同学并不认同我的看法。”

“刚才那位女同学就对发言的那位男同学的讲话表示不太理解。这是很正常的，不懂就问，这是一种虚心的学习态度，经别人解答后，她就弄懂了，难道这不是一种很好的学习方法吗？”

“我在此无意攻击近代小说的现实主义的写实派，心理分析派和社会分析派。在讨论的时候，同学们用19 世纪英国工业革命对环境造成的严重污染给人民带来的健康问题作为论据来反对我们参考用英国维多利亚时代工业革命小说编写教材。”

“他们还问，对现实主义写实派作家怎麽看法？难道我们要把文学史的时钟倒转到狄更斯的现实主义时代吗？我曾经写过描写”在我们一次开门办学时编写教材的一则轶事“的冗长而晦涩的短篇小说。还有一些人则企图写一些文章指责我们不该依据这些小说来编写教材------或者至少是纂改了原著。”

“陈同学指出，我的写作初衷和我自己的作品是自相矛盾的，因为我的作品是写实主义的，而且常常又是神秘主义的。我企图阐明我的观点......“，

但我的话还未说完，陈同学宣布休息的时候已到。我走出会议室，但是同学们不理我，他们自己谈得挺欢，互相讲述着”自己的见闻趣事。“我缩在一角，站在走廊角落一扇窗户旁眺望远处的景色。

一个女同学向我走来。她就是刚才那位对李同学的发言表示迷惑不解的同学。我认识她，但想不起她的名字，也想不起何时何地见过她。她看上去既漂亮又年轻，好像是初来乍到或是刚逢一桩喜事的样子。我捉摸着她是想对我说什麽话。

她长着一双明亮而又大的眼睛，一头秀发蓬松起，前额留着一排整齐的刘海，略尖的下巴，穿着一件合身的米色外套，手里拿着一本英语书。

她有些害羞似地欲言又止地讲话：”你不认识我了吗？“

我说：”我认识你，但我想不起你是谁。“

 ”李萍“她自我介绍道。

我说：”你除了变得更加勤奋学习之外还有什麽改变呢？可是我刚才在讨论会上发表的讲话的内容你听明白了没有？“

她机敏地笑笑，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我听明白了，等于是上了一堂课-----近代英国文学课。同时还大致了解狄更斯的小说所描述的维多利亚时代工业革命带来环境污染的问题 。“

 ”那说明你真的听懂我的讲话。“

开会的时间到了，陈同学走到走廊上催促大家返回会议室继续开会。我与她告别，随大家一道走回会议室，又继续开始我们教材修改的讨论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