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革岁月-----工农兵学员生活回忆----( 45 )
照片为西师校园与大邑安仁古镇风景照片
翌日早晨六点正,天色还不十分明亮,但已经是晨曦时分。屋子里发出一阵喧哗声,同室的那三位同学都准时起床了,我从睡梦中突然醒来,忽然睁大了眼睛,仔细地看了他们一眼,仿佛明白了这是怎么回事,就立刻起床,随他们一道,我也开始忙碌地收拾起自己行李来了,今天的日程安排是早晨八点以前我们就要赶到公社大院去集合,等候成都公交公司派来接我们的大卡车,一矣大卡车九点准时到达后,将搭载上我们驶去成都火车北站,之后我们再从那里转乘当晚去重庆的火车返回学校。
我一会儿就将自己的行李收拾停当了。便闲下来了等候出发。一时仿佛踌躇不决地站在窗前,看窗外竹影斑驳的景色,任思绪恣意流淌。一会儿又在房间里慢悠悠地度步,即将与房东一家人告别之际,我一直在思考着究竟该送点什麽纪念礼物给他们嘞。
我忽然想起了,来这里开门办学之前,在得知我们将要被安排住宿在老乡家之后,就想要赠送老乡一点小礼品,以表达我们的一番谢意,为此我曾专程到北碚街上的一家新华书店去买了一套重庆山城的风景明信片,这次我把这套明信片也带来了,此时正好是把它们送给房东和他的家人留作纪念的时候了。
因告别时间要来临了,时间很紧了,我正琢磨着如何马上见房东送他礼品这事。突然我听到了房东从堂屋发出了一阵咳嗽声,朝四下看了看----一个人也没有,三位室友都在屋子外面的院子里放松着身体做着锻炼,呼吸着户外的新鲜空气。
我随即走到院子里去邀约正在那里锻炼的那三位同学与我一道朝堂屋走去向房东道别。
我们一起走进堂屋只见房东坐在一根板凳上,我门走到他跟前向他告别,他郑重其事地站起来同我们握手,我向他表示我们的谢意说道:“我们在你家已经住了有两个月了!给你们全家人增添了不少麻烦,而你们也从来没有嫌弃过我们,平时的一日三餐,你们宁愿把家里仅有的一些好食物烹饪好端上桌来给我们吃,可是你们也从来没有要求我们回报过你们什麽东西,我们就要告别了,也不能给你们留下什麽东西。如果能给你们留下些什麽,那准是我们的一些小礼品。
我把带来的那套山城重庆彩色风景明信片从衣服口袋里取出来,作为一件小礼品送给他,聊表我们一番心意。我微微露出笑意对房东说道:----“它虽不是一件生活的必需品,也不值钱,只能应闲暇之时拿出来欣尝一下的东西。但那却是代表了我们的一片真挚情谊,正如俗话所说,礼轻人意重---。“
房东接过来一看,原来是重庆山城夜景,南北温泉及一些名胜风景其中也包括长江三峡的风景明信片。他用一种欣喜的,感激的眼光看着,并一再地向我表示感谢。随即便很珍惜地揣进衣服口袋里。
”啊!你们真的要走了,“----房东低声地说,仿佛还有点琢磨不定要想说些什麽话似的。但是他那张红润的脸上流露出一种十分不舍的表情。---”其实我早就想要对你们说出我们对你们办学的心里话了!同学们你们到我们这儿来的时候,虽然刚开始我们大家并不熟悉----但我就想要对你们说一说我们这里的办学情况了,我们队上的社员,他们也想对你们说,同学们,我们这儿方圆几十里的范围内就只有我们这一个公社建立了这麽一所中学,也就是建在安仁镇旁边的这所戴帽子的中学。它离我们小队大概有十几里路远的距离,我们的子女去那儿上学也不方便。
“办学校,干教育这一行最重要的是我们必须知道学校应该拥有一批称职的,有经验的教师。这样才能把我们子女教育成有用,有知识的人才。1958年自我们这里掀起公社化运动以后我们公社中学才建立起来的,历经大跃进,三面红旗,四清运动,文革运动三个时期,从1958年时算起这所中学建校至今已经快有十六年了,当今学校的内部情况我还是知道一些:并非如常人所言只缺一般学科的教师,还特别缺外语教师。“
-----”请你们相信我的话!留在我们这富裕之乡当一名乡村人民教师是可以大有作为的,请不要再错失任何这样的好机会了,将来你们毕业后,请志愿要求分配到我们公社中学来当一名农村教师吧!为社会主义新农村的教育事业贡献你们的一份力量吧!“他打量了一下我们又说道。”你们觉得我的提议怎麽样?“
”我认为,你的提议很好,“我回答道。”当然,这是一桩大事情,容我们先仔细考虑一下,再做决定吧。“
我其实想要说----我们刚上这儿来搞开门办学的时候----我就曾对这里的老乡表明过我们的态度。我说,我们最好在这里先锻炼一阵子,等适应了,我们毕业以后,我们会选择回来教书的,等到1977年春天毕业后------我们会考虑回来的。我会记得你们的,我们热爱这里的老乡们-----让我们暂时离别吧!我们早已决定了,或者说-----我们早已拿定主意了将来有可能打算回到这里来教书的。
不管我们将来毕业后会怎样分配,即使按照工农兵学员哪里来哪里去的的毕业分配原则我们系上的绝大多数的同学毕业后都会返回到原推荐他们上大学的单位去工作的,而我将回到成铁局中学当一名教师。但我们班上的知青同学毕业后是属于国家统一分配的,他们与我们代职读书的学员毕业分配是不一样的,但我们不会忘记你们。将来如有机会,我们会来探访你们的。有必要,我们自己回到这儿当教师的--------。
”我的天啦!要我们留在这儿当教师,这是想都不敢想的一件事,对我来说这是绝对不可能办到的一件事。“站在我旁边的一个同学不禁脱口而出不小心地说漏了这样一句话。
我和其他同学听到房东要求我们毕业后自愿申请分配来这儿当农村老师的提议都吓坏了;郑同学也显得很惊慌。屋子里的气氛显得阴沉沉的;房东站在房门旁边。我们彼此默默地对看了一会儿。我们一辈子也忘不了这个尴尬时刻。大家沉默持续了约两分钟光景。我埋下了头坐着,眼睛望着地下;
郑同学那炯炯发亮犀利的目光仿佛一下变呆滞了,他蓦地怔了一下。在他的心灵和意识上仿佛掠过一个奇怪的东西,一闪即逝;----为什麽在我们头脑中还存在这样一种落后思想---竟然惧怕到农村去当老师?这种不正常的情绪象是对他自己发出的一种警示,他突然也理会到这不就是我们大家一直在批判的资产阶级自由化的怕苦怕累,贪图享乐的腐朽,丑恶的思想吗?
”现在明白了吧?真正关乎到每个人的切身利益时,你还能坦然面对它吗?“---郑同学忽然说出这番话,脸上的表情变得十分不自然起来了。”“我想我们回到学校后,我们还真要加强政治学习,认真地做到斗私批修,反击在教育战线上掀起的否定文化大革命、否定教育革命、否定新生事物的右倾复辟思潮。 “批判在教育战线上掀起的修正主义 教育路线回潮”和“掀起的右倾翻案风”的回潮。同学们想一想这难道不就是一股典型的资产阶级教育路线的回潮在我们头脑里作怪吗?。“他忽然补充说。
他倏地转身走到自己床前收拾自己行李,整顿停当后,准备随大家一起到公社集中后,搭乘大卡车去成都火车北站转乘火车去重庆返回学校了。
告别的时刻来临了,在离开这间由原是房东家的挂面作坊 临时改成我们卧室的房间时,我留恋地向左右观看着,依依不舍地仔细瞧着室内每件东西,但我怀着一种难以割舍心情注视着我曾睡过的那张用杂木制成的单人床,及这室内陈设着的这几件简单的家具。
我曾在这间简陋小屋里度过了近两个月的时光,这两个月中所发生的一幕一幕生活的往事都鲜活地从我的脑海里飞速倒流了过来:-----我们每天早晨从这里起床后,走到院子的一口井边,用一只系着绳子的木桶从井下吊上来一桶水盥洗后,走进厨房用过房东夫妇为我们准备好的早饭后,然后我们向他们告别,我们背着自己书包走出房门,向安仁公社中学走去,上午课堂上教学,下午随学生一道在田间干活-----这就是我们在农村开门办学时期边教学边劳动度过的日常生活的真实写照。
离别出发的时间终于到了,我们向房东告别后,背着自己行李走出房门,向安仁公社中学走去。已经早晨八点钟,晓日东升。天气还是有点寒冷,我们贪婪地吸着这乡村田野上散发出的新鲜的空气。我们照旧打之前常常去公社走的那条路经直地往公社大院走去,到那里去与大家会合在一起等候搭乘卡车去成都。
这条路转过弯跨过一条水渠上架设的一座石桥,再顺着那条路一直走便通到了公社大院。沿途经过的这些熟悉的路,回忆起了以往路过这里的情景,我想恐怕很久以后,我都忘不了。返回学校之后,当我回忆起曾与这里的社员们一起度过的开门办学的岁月,有时内心会忽然冲动起来,一种感情一下子攫住了我,把我整个身心-----都攫住了。
从学校毕业后,我曾在成都的中科院一所研究所工作过,一次利用出差的机会,我曾故地重游,阔别安仁古镇十多年了,不过还时不时能在省电视台晚间播放的新闻节目中见到这座古镇的倩影,它仍然灵幻旖旎;古公馆,庄园的建筑,古镇小街 还依然伫立在那里……。
费时约30多分钟的光景,我们终于抵达了公社大院。只见在大院的广场上,聚集着一大群人,全都是我们年级的同学。他们也在此等候着搭乘卡车返校。此时不知为什麽我内心感到很激动,我挤入了人最多的地方,端详着每张脸。也不知为什麽,我很想找个人谈谈。可是那些同学都没有注意我,他们一堆堆挤在一起,大声而嘈杂地交谈着。我站了一会儿,沉吟了一下,就打人群旁边走过,想找一处清静的地方溜达溜达,休息一下。
突然我在一群交谈的同学中,发现长相漂亮的杨同学站在那里跟人谈话。她声音宏亮地谈着话;她穿着一件印花布的时髦的外套罩着她那诱人的异常丰满的胸部,脚上蹬着一双紫红色的皮鞋,脖子上围着一条鲜艳的花围巾,她的这一身装束打扮更增添了她的妩媚的带女人味的性感程度。陈同学在近旁闲荡着,他小声地嘴里念念有词,不像往常一样,嘴里叼着一支烟。此时他好象想往什麽地方去,但仿佛不知道究竟该上哪儿去。但杨同学的那一双迷人的眼睛差不多连瞧都没有瞧他一眼。
而此时站在公社大院里等候搭车的同学们心里异常激动。不用说,大家要返校了这激动的心情是可以想象得到的,还听到他们在大发议论和大谈自己的感想,他们发出的议论和感想大都是与这次开门办学和渴望返校的情绪有关的,这样的议论和感想,我已经在开门办学结束后召开的总结会上听到过不止一次了,只不过这次在这种场合上又听到,完全是另外一种感受。
公社的两位干部也走过来了,这是他们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特地来为我们送行的。公社书记姓凌,他显得容光焕发,看起来四十多岁。乌黑的头发,穿一身蓝色的毛式干部服,下巴上长的胡须刮得精光的,头发也梳得精光仪容是整洁的。另一位是公社知青办陈主任,他也显得容光焕发,甚至显得眉目清秀,他那红润的椭圆形的脸上表露出旺盛的精力。本人看起来不满三十岁。
虽说时下正是农村的冬季农闲时节可是你要知道他们两位的工作现在都还是仍然忙得很-----一个每天正忙着处理全公社各方面的重要事务,特别是冬季大兴农田水利基本建设的务工劳动的重要农活。另一个正忙着办理一件件的与公社插队知青有关的事务。他们把自己的工作安排好之后,才赶来向我们送行的。
此时只见刘老师尽快地穿过人群,快步地走过来了,欲与凌书记和陈主任见面,这是为了向他们作最后的话别。自从我们来这里开门办学后,他们是经常见面的,可是这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了。“啊,你们两位好!“刘老师向他们问好。”你也好!‘他们两位应声回答道。“这里应办的事我们都办了。你看这次又打扰你们了,你们本来就很忙。还要在白忙之中尽力抽出时间来向我们道别---,我知道这是你们对我们的一番心意,我代表同学们谢谢你们使我们在这里能与老乡们一起愉快地生活了近两个月的时间,还要感谢你们的关照让我们令人满意地完成了上级这次交给我们的开门办学任务。”刘老师微笑地补充说道。
他们两位公社干部笑容满面地回应道:“哈哈!不用客气,为创造条件搞好你们在我们公社开展的开门办学活动,这是我们应尽的责任。还欢迎你们下一批同学再光临我们公社,来开展的开门办学活动。“
差不多已经早晨九点钟了;我估计四辆大卡车早已经出发了,正急匆匆地朝这边赶过来搭载我们去成都火车北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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