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aturday, September 8, 2012

【岁月如歌---广汉知青生活回忆】(2)--------K

【岁月如歌---广汉知青生活回忆】(2)--------K








当我们乘车抵达长途旅行的终点--------成都新南门汽车站已是华灯初上的晚上了,下了车挑着行李慢慢地走进候车大厅,一眼望去空荡荡地, 旅客很少,一对年老的夫妇好像在等候接人似的.焦急地朝客车驶入站内的方向观望.候车大厅里没有碰见一个熟人,感到有些渺茫,有些荒疏.看到这一切真是不会令人感到有一丝的宽慰,只会令人有一种忧抑的感觉.才离别成都不到半个月,好像对它就感到有些生疏了.



我们两个人-----姚同学和我,各人挑着自己的行李,步出了车站.只见大街上人来人往,间或有汽车驶过,街边上停有一辆载客三轮车,车夫坐在车上揽客.-------先往那儿去呢?我向姚同学商量着.-------你先回家去吧,等待我的消息,到时候,事情办妥了,我再联络你一起前去广汉县知青安置办,递交材料办插队落户手续.我对他说道,他同意我这样的建议.随即姚同学挑着行李朝附近的公交车站走去,准备乘公共汽车回家.



我开始担忧起来今晚在那里住宿.--------或许我只得去亲戚家借宿一夜, 时间恐怕已离夜间十一点钟不远了,适逢不远处停有一辆三轮车,我走过去招揽停在路边上的那辆三轮车, 车夫正闲置无事,只是坐在车上闭目养神.我叫了一声车夫,他大概是受到了一点惊扰,侧身坐了起来,揉了揉眼睛,望了望我说:”-----你要三轮车吗,去那里?”他忽然这样发问我.-----“去东城根下街,----,这时候出车,价钱比白天贵哦.”这位看起来很朴实的车夫如此这般地对我说道.-----“----没问题,车费不会少付给你的,走吧.我回答着.



他马上过来帮我把行李搬上车,紧跟着我也上车坐下.-----“好啦,那我们就上路了,坐稳.”车夫边说着,一边费力踏着三轮车跨过新南门大桥,沿东大街向城里驶去.车行四,五十分钟后,到达西门附近的东城根下街,我不禁高兴地大声叫起来:”到了,到了.”我用急促的语气对三轮车师傅说到了.车夫便把三轮车驶往路边停了下来,准备下车帮助我提行李.我迅速跳下车,一件一件地把行李从车上搬下来,此时突然,心里感觉着轻松一些.街头很清静, 三轮车师傅站在一边,默默地望着我,等待我付车钱.我想师傅挣钱养家不容易,这么寒冷的冬夜连人捎带上一大堆重重的行李从新南门拉到西门,路途甚远.我见他穿的冬衣背上汗湿透了一大片,突然间一丝怜悯的感觉从我心里涌起,我随即付了他2元的车资.这在当时是一大笔钱啊!他接过钱,向我道谢后,我看见车夫弓着背,踩踏着三轮车,一面骑,一面拍着右侧车把手上的车铃,响出一种清脆声音揽客,随之便倾刻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幸好这里离我亲戚------我姥爷家尚不远,恐怕有十来分钟的路程.我挑着行李沿大街的人行道上走,拐进一条小街,夜深了没有街灯照拂,漆黑一团,街道窄,房屋不甚高,一切情形俨然如象在上世纪五,六十年代的中国城市那样.不一会儿走到我亲戚单位宿舍的大门口------这就是一个省级文艺表演剧团所在地.抗日战争前,这里曾是川军的抗日名将王铭章将军的公馆, 时任师长的王将军在民族生死存亡之际率川军出川抗战,他亲身参加了抗击日寇的1938年3月的台儿庄保卫战。在台儿庄会战中将军英勇捐躯以身殉国.全国解放后,王将军的后人将这座公馆交给了国家.在上世纪五十年代末我姥爷所属的省级文艺表演剧团成立时,他们剧团就住在这里面了.



大门是有楼门可通的,此刻大门紧闭,门内还锁着,我使劲地拍门,过了好一会儿守大门的师傅才在里面回应我,问我找谁?我回答说:”找我姥爷XXX,那门卫师傅听说我找我姥爷XXX,马上为我开了大门.因为我姥爷是这个省文艺表演剧团的一位著名的扬琴表演艺术家.师傅好象把我和别人分开来对待,深夜访客按规定是一定要在门口传达室登记册上登记的.这位门卫师傅算对我特别客气,没有什么为难,也没有要我登记.只是问我为何如此晚才来拜访我姥爷,我告诉他我是一名下乡知青, 因有急事返城,我当天清晨从青神县一个偏远的山村动身上路,沿崎岖的山路差不多走了一天,才赶回来的,现在才到达这里.他知晓这一情况后, 就对我放行了.打开大门,让我进去找我姥爷.我想这一切可能都是得益于我姥爷的名气吧.



我挑着行李朝我姥爷家走去.沿途经过这公馆内宏敞的园林式的厅院,竹林环绕,西北角上的一处园林是剧团排练场.这处园林的厢房屋檐上还依稀见到整个用黑漆刷了一圈,又在四处加了一些匾对,可以想得到以前显得金碧辉煌的样子.在夜色中尚可见到庭园里那几棵硕大的银杏树还挺拔在那里,旁边的芭蕉树依然青翠.看上去一派生机盎然的廊厅幽雅的景象.面临着排练房靠北的一栋两层楼房,我姥爷的一家三口人就住在那底楼靠中间的两房一厅的一套房内.我姥爷在全国解放初期,作为一名闻名全国的扬琴说唱曲艺艺术表演家而被调到北京中央人民广播电台说唱团担任过扬琴演员,从四川迁居北京后,他因始终不习惯北方的气候和生活习惯,不久又调动工作,迁居返回了成都,至这省级文艺表演剧团成立起,就一直居住在这儿了.



我向北走上了一条青砖铺设的小道,经过一个没有墙的院落,走到了这栋楼房前面,见我姥爷家窗户还透出灯光.-----‘姥爷!在家吗”我高声地喊叫.------“哦,你来了!”窗口上姥爷露出了半个头来,惊喜地叫了一声,头又缩回去了,但很快姥爷一面扣着棉衣,一面从房门口走出来,邀请我进去.我们一起走进了客厅,在竹藤沙发椅子上坐下,姥爷给我端了一杯茶过来,我感到十分失礼,我极力阻挡着,但也无效.我心里很不安,一口也没有喝.





---------“姥爷,瑞表哥帮助我们迁移到广汉农村的事,还是您牵的线,我和妹妹真不知道应怎么样感激您,”我忽然记起这件事又向姥爷说起,我已经得到我妹妹的来信,说一定要请我代表她向姥爷表达十二万分之感谢.信上还说着将来一定不忘记带回广汉农副产品孝敬姥爷.--------“那好极了,”姥爷回答着,”只要事情办成功了,我就可以说完成了一件大事,而且也可以顺便替你父母亲解决一桩心头大事啦.”随后我和姥爷不期然地品排着坐在床沿上,面临他每天敲奏的扬琴聊天.谈谈国内,也谈谈国际;谈谈知青下乡,也谈谈自己.时间很晚了,明天一打早他还要早起床为他收的徒弟授课,不得以他进卧室上床就寝去了.



外姨婆走过来张罗着我进晚餐.很快晚餐就摆上桌子了,我记得菜肴是:青碗豆汤,川椒红烧鱼块,黑木耳炒滑肉片,一盘素炒碗豆尖,两荤一素一汤,这是典型的家常川菜的菜肴.我外姨婆在一旁喋喋不休地告诉我,因我不期而至,她又不知道我的食欲量有多大,就随便烹饪了这几样菜,她想到从乡下返回的年轻人胃口总是好的,是能吃掉这些饭菜的.我外姨婆的厨艺精湛,在此剧团是无人不知晓.望着眼前这一桌美味的佳肴,我早已感到饥饿难耐了,我坐到餐桌旁,拾起一双筷子,狼吞虎咽,很快就将一桌饭菜一扫而光了.我外姨婆看到这一切,感到很高兴,我收拾起了餐具,清洁了餐桌面.把餐具拿到厨房去清洗. 接着,外姨婆为我就寝张罗着取被褥,整理床铺,然后亲切地吩咐我快早点睡觉,因为明天一早就要外出去办事.我简单洗漱了一下,就上床睡觉去了.



第二天我起了一个大早,早餐后与我姥爷告别后,我就按我妹妹信中告诉我的那样从亲戚家出发,走到八宝街公交车站,乘公交车前往位于北郊的那所中学找当校工宣队员的亲戚瑞表哥,他是我大舅的长子,他的名字最后一个字是瑞字,我们就叫他瑞表哥.文革前他初中毕业后,因家庭困难,没有报考普通高中,而报考本市的一所中专的翻砂铸造专业,放弃了上大学的机会.在那所中专技校攻读专业课程四年后,刚好文革前一年他中专毕业,旋即被分配到成都市北郊的一座工厂当翻砂工人,月薪28元人民币就开始帮助父母挣钱养家了.虽说他这职业听起来也不够专业技术性,是一项粗工活路,且还算是一项繁重的体力劳动.时常都要准备在高温炉火前,承受炽热铁水烘烤,对此他也没有后悔当初自己选择的这个行业.就依靠自己所接受的这点中专教育,能干上这样一份工作就算相当不错了.况且当时对就业机会也没有多大的选择余地.他也就不在乎这一切而踏踏实实地干活了.



他们工厂就位于那所被他们厂工宣队接管的中学不远的地方.我在八宝街公交车站登上了一辆开往北门青龙场去的公共汽车.车行过了些大街,再沿驷马桥向北郊青龙场方向驶去,也行驶过了一些郊外工厂区.这部老旧的公交车载着我,气喘嘘嘘地在成都市区的街道上颠簸. 文革时期成都市的大街是近代式的,路面不是很宽,加之有无轨的电车设备占道,路似乎越显得窄了.最引人注意的是有好些大街由植栽路两边的树冠巍峨的法国梧桐树所遮蔽.那是些“静而壮观的大树,夏天给我们树阴,而冬天并不遮蔽掉暖人的太阳光线. 这种梧桐树是川西南地区常见的绿化树种,常常给大家一种美麗、 純淨、生機勃勃的印象,



当时市区内市容不太整饬,市区的建筑大多数是矮陋的街市房屋,其间每每又突现出一两幢高大的中西结合的建筑,大概都是公营的国家的企事业单位的房子.这实在显得有点突兀不大调和.汽车驶过驷马桥后,前面路两旁显现出空旷而荒废的地段,再朝前行就是一望翠绿的田畴.汽车进入青龙场正街后,在集市贸易广场附近的一家路旁茶馆前停止了.我下了车,想找寻那所中学的所在地.我把我妹妹的来信取了出来,查出我妹妹在信中所标记的地址是” 青龙场正街XXX号”.-----对了,顺着车站朝前走,没走多远,前面显现出几幢教学楼式的建筑,这些建筑由一道围墙围住.在正门上挂着”XXX中学”的木牌子.我告诉自己:这就是瑞表哥工厂工宣队进住的这所中学了.



我站在门口,正抬头四望没有想出就在校内左手边的一幢教学楼门口,看见了瑞表哥正从楼内走出来.------啊!我不禁欢呼起来,对了,那就是瑞表哥了.我们这么意想不到地偶然邂逅,省去了我们多少时间的周折.我向他大声地打招呼,他一看见我,也很高兴地走过来,欢迎着我.当我们一起走进那显得有些怪异的教学大楼正门入口时,我看他面容有点憔悴,面色苍白,相貌有点出老,看上去怕三十岁出头了,他对我说为了办我们兄妹俩和姚同学迁移到广汉的这件事,同时也顺便去看望他们学校下乡同学的安置情况,前几天他专程去了趟广汉,为此他们工厂专程安排了一辆吉普车送他们几个人下乡去考察.行程安排紧凑,仅呆了两天时间.



为此他专程去了广汉县知青安置办,拜访了安置办主任陈同志,承他在办公室里面接见了瑞表哥,就有关如何安置我们的问题,并还就有关我们的一些具体事宜, 特向他作了交涉.透过他与陈同志之间的良好关系, 陈同志答应接受安置我们,瑞表哥要求能否把我们分配到离广汉县城不远的太平公社落户,因这也还算是广汉县的条件好的公社了,地势平坦,北面与高骈公社相邻,在高骈镇外东侧有一座火车站,每天都可搭乘开往广汉县城的火车,有两条铁路纵横境内,交通运输十分便利.乘广木线火车到广汉火车站再转车回成都也方便.当瑞表哥提出了”把我们分配到太平公社的请求时,后来,听瑞表哥说, 陈同志对这项请求刚开始显得有点踌躇啦.-------他当然还是十分客气,他也没有表示反对,最后他还是同意了把我三人安置到太平公社.蒙瑞表哥的关顾,把我们安置到这么好的公社,这倒是值得万分感谢的事.



我随瑞表哥攀行上了二楼他的办公室,见门上标有”工宣队办公室”的标识.在他办公室门口,见一年轻人正在等待他,他一看到我们走过来,就对着瑞表哥打招呼-------“我是来给你送文件的,------谢谢你,---------瑞表哥向他表示谢意后,顺手接过文件.放进随身携带的手提包里.他从衣服口袋里,掏出钥匙开锁打开了办公室房门,走进去,走到了一张办公桌前,开中间抽屉的锁,拉开抽屉把那份文件放进去,顺便拿出了一张公文信笺纸,凝视良久,思考着如何下笔写这封致广汉县知青安置办陈同志的介绍我们前去接洽落户的公函信.



久久未见他下笔,陷入沉思默想中的瑞表哥,此时仿佛他的另一种情感很快与他自己的同情之心交织在一起:让他极欲回忆起来姥爷曾对他的托付和谆谆叮咛的话语,而这一切好像还生动清晰的留在他脑海里似的.他突然意识到这肯定对我们而言是一次重大的人生转折点,同时它对我们的人生还具有一种特别重要的意义.因而他竭尽所能地要写好它, 公函信写好后,反复查核研究一些字句用法是否用词妥当,加以修改之后,再复行阅读完毕后,他慎重地装进一只大信封中.然后才交给我.照他的意思,要求我把我从青神县带来的人事户籍关系材料随同这封写好的公函信,当我们去广汉县知青安置办陈同志处办落户关系手续时,一并当面呈给他审核.



已到午后一时用午餐的时间了,我一再盛情地邀请瑞表哥去青龙场街上的餐馆用午餐.我们锁了办公室的门,下了楼,向青龙场街上走去,在街头走了一会找到了一家老店,走进去找寻了一张背静的餐桌,就在它旁边坐下,这家餐馆的确是宏敞,清静,刚一坐下,主人就过来殷勤接待我们,安排我们点菜,我和瑞表哥商量了一下,点了一些他喜欢吃的菜.不一会儿,菜上桌了,除了卤牛肉之外,也有鱼,也有鸡,好象吃出了特别道地的川菜味道,但同样也显示了川菜的三大特色:麻,辣,咸.



用完餐,我叫来了堂倌结帐,才花了二元多, 瑞表哥问我有没有钱,他说不要紧的,他请我,我怀着谢意拒绝了.我付了钱.随后我们起身离开餐桌,走出餐馆,站在街边上,我与瑞表哥商量了一会儿,结果他建议我最好这一两天就与姚同学一同前去广汉办手续.宜早不宜迟.就这样我便决定乘后天的早车,与姚同学一道去广汉县知青安置办陈同志处办迁移落户的手续.我与瑞表哥告别后,乘上开往市内公共汽车返回我姥爷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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