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念父亲】-------( 1 )

【怀念父亲】-------( 1 )




时光飞逝,父亲离我们远行已两年多了.八十八年光阴似箭!岁月荏苒,脚步匆匆,回首已是暮色苍茫.在四川省电力工业系统内,我父亲是颇有点名气的新中国的电力工业发展的开拓者. 新中国建国之后,因具备丰富的火力发电厂运行及管理经验而被提拔为厂级干部.他亲眼目睹了发生在他职业生涯时期的所展示出来的跨越众多能塑造二十世纪有重大影响的电力工业实践活动和事件的那段新中国电力工业发展的历史.建国初期,他与广大的工人和技术人员一道把一个不能正常运行的火力发电厂改造成一个满负荷发电的电厂.



在抗日战争爆发之后, 我父亲沿着前辈开创的科技救国的道路,把读书救国视同为一项应尽的义务.1940年,他注册就读于位于成都南郊的成都高等工业学校,时年16岁.这座学校原名是”四川省立第一甲种工业学校”. 1916年—1918年，陈毅曾就读于这座学校”.解放后这座学校改名为“成都无线电机械学校”（ 成都无机校）、那年秋天,父亲一人离家赴成都读书, 送他到省城的是我的二叔，三姑妈，当时他们没有钱雇长途轿子. 轿夫的脚价一个人一天要好几吊钱的光景,直到1932年四川省的成渝两地才开始建筑公路,之前在四川甚至在中国西部唯一的通行的道路是石板铺成的单行小路.



在中国西部并不象北方那么广泛地使用驮畜作为交通运输工具.除利用航行在河上纤夫牵拉的木船运输货物以外,货物运输全靠肩挑背扛.大部分货物由航行在众多河流和运河上的船夫手拿长长的单桨划动的木帆船运输,船也运载旅客.还有就如在中世纪的英国贵族们出行使用的轿子也是当时中国西南部主要的替代步行的交通工具,但只提供给那些能负担得起轿夫抬轿费用的富人.



在成渝公路建成通车后,最令人感到惊诧的是看到在成渝公路上行驶着一种现在看起来很原始的交通工具名叫”烧木炭汽车”. 许多那时路上行驶汽车后面都固定有一个烧木炭的煤气发生炉，发生的煤气代替汽油作为汽车燃料来驱动汽车发动机运转,由此而来维持车辆的正常行驶, 一直到解放初期,大部分公共汽车上都安装有这种烧木炭的发动机.司机坐在驾驶室, 木炭汽车车头侧面装有一个特制的炉子，与今天我们用的开水锅炉相似，还带一个手摇鼓风器。木炭燃烧时木炭汽车时速可达16公里/小时，每公里消耗木炭0.5公斤，加炭一次可以行驶4小时。若火力不足，还得大力摇动鼓风器手柄，待蒸汽充足，车子才能驶动。木炭汽车的驾驶员必须配备助手，助手的职责是按时扒炉、续炭、点火、吹风以及协助驾驶员发动汽车，适时清除滤清罐内积炭杂质等。木炭汽车在行进中若出现缓慢无力的情况时，助手须向炉底泼一杯凉水，以便击火引燃爆发，催车加速前进。”烧木炭汽车”每天平均要行驶一百多公里路.



记得父亲乘” ”烧木炭汽车”来成都的.第一天住宿资阳,第二天下午时分便到达成都.到了成都, 父亲住在学校为学生提供的宿舍里面,有的同学已经比他先到了.这时候差不多是九月初, 学校就要快开课了.当时象我父亲这样的贫困学生能进这种学校读书是最好的选择.这不消说这是大家都想进的一所学校.因为这所高等工业学校的招考资格是初中毕业程度,而且是公费,四年学费,生活费全免.要报考这所工业学校要经过严格考试,层层地筛选,最后少数成绩优秀的学生才能进入这所学校就读.这是一所当时在成都久负盛名的公费学校.”父亲希望能读书改变命运.就报读这所学校的火力发电及电力系统专业,在接收了四年专业课程的培训之后.毕业被分配到乐山五通桥发电厂担任技术员工作.在快解放的最后几年时间,一直在这个厂工作.



临近解放前夕,他才从乐山五通桥发电厂被调至宜宾马鞍石发电厂工作, 我父亲只身一人前往宜宾城,甫一到达发电厂報到之后,就分配得了一间房子住宿. 发电厂离宜宾城大约有十几里路,靠长江边,只有轮船才能泊靠在发电厂的专用码头.拱型的塔吊横跨在码头上,从轮船货仓中把煤块装载到传送带上,再沿传送带输送到电厂的储煤场.在漆黑夜晚总是看到灯火辉煌映衬下,闪烁出绚丽璀璨厂房的夜景.



顺序渐进的工厂的宁静的生活使我父亲能够快地适应当地生活,且心境也放松下来，他开始更为深刻地理会到他平凡人生中蕴藏着的极为深远的启示意义,但同时又感觉到要对此领悟得透彻是很难办到的.对人生的意义能寻求到具有深度解析的答案,那才算具有深度和力度的领悟. 当时以他们那样的工薪之辈的眼光要能很快就看清楚现实中的这一切是不实际的.那时的时局在动荡不安,我父亲的心境在某种意义上也在动荡不安.



工作之余,他实在是有点忧郁.为了打发时间,有时去参加“宜宾留叙府同学会”的活动，在那里认识了我的母亲。她的祖籍是安徽泾县,1941年1月的的皖南事变就发生在泾县茂林.她是生在四川成都的.她的父亲早年从安徽来四川谋生,最初做到了成都市邮电局的科员,后来才升级到宜宾做过两任县官的.他也是客家人，母亲12岁就独自从成都回到了宜宾，就在那一年,计算起来大约七十多年前发生的事罢?我大舅管辖的监狱的囚犯越狱逃跑,我外祖父由此受牵连,被革职, 作为家里的顶梁柱一下子失去了经济来源,全家人的生活顿时陷入了困境。家境的衰败,生活的艰辛让我母亲从孩童时代起就吃了不少的苦.认识我父亲时她在宜宾女子清河中学上高中,学习财会。



他们都亲身经历国民党大陆统治最后时期的通货膨胀.父亲曾经说过,大陆国统区物价飞涨，让老百姓切实感到了巨大的压力和生活的艰难导致失业严重，人民生活困难的情景还不时浮现在他的眼前而难以忘怀.我还曾记得父母亲说过,父亲发工资后,母亲就带着钱必须马上乘渡轮过长江,去城里购物, 立刻去米铺把一个月的米都买了，余下的钱去黑市换成银圆，手上不能留纸币,否则物价飞涨,钱就贬得一文不值.什么东西也买不成了. 父母亲在那 个时候，就尝尽了通货膨胀的滋味。社会上随处可见的老百姓的生活都与通货膨胀有紧密联系,这最终毁掉了国民党政权的整个政治经济和社会基础。



就在1949年底….的时候,他们 回忆解放初期宜宾电厂恢复生产的一段经历 ... ，记得第一批军代表中的盛政委宣布军管会一俟宜宾解放，第一批军代表就要走马上任，履行接管任务，保证电厂机器正常运行。 父亲亲眼目睹新中国的建立让普通老百姓社会地位发生了巨大变化.他密切关注正在改变中国面貌的这一非凡的壮举.他看到了将全体国民的物质生活现代化的工业正开始迅速发展.还看到了一些更令人感到惊奇的事物-----人际关系正在被改变.都市居民,官员,商人,专业人士和商业阶层的关系也正在发生改变.家庭妇女不再限于日常的家庭琐事.孩子们过着幸福的新生活.新型的论理观已经树立,正在采用新的方式启发教育人们接受这些新观念.没有抱持着这些全新的处世态度,为未来建设确立的具体目标就不能完全实现,还可能危及到它实现的进程.



解放前像一大批发电厂的职工那样,我父亲并不关心政治事务,但非常反感国民党政府效率低下,贪污腐败成风,这一切使得人们在国民党政权要垮台的最后几年要想干点实事都变得非常困难.当时他并不清楚共产党究竟是像什么样的,但他相信决不会比国民党更糟糕.对共产党将建立的新政府实现自己的承诺从不感到悲观失望.



他对解放后已经完成的建设项目,尤其是在他出生并度过他一生中大部分时光的省份---四川省-----建成成渝铁路并通车----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这是第一条完全采用自己的材料和资金建造的铁路.这就是其中的一个国民党政府没有把诺言变为现实的最突出的例子.1912年,国民政府曾允诺修建成渝铁路,之后,搞了一段路基的施工及建造了一些排水道后.就不了了之.解放后在新政府的领导下,仅花了两年时间,1952年这条铁路就建成通车了. 后来铁路向北方延伸至陕西省,再与1950年把大西北与中原地区相连接的陇海铁路交接.



就是这条与成渝铁路并行的成渝公路在我父亲的心中留存下了许多难以忘却的记忆.是父亲在成都读书的时候.每年学校放寒暑假,他都要动身回家---返内江县乡下帮助父母亲收割庄稼,从成都出发回内江纵横距离有两百余里远,那是一定要走成渝公路的.长途跋涉步行这两百余里回家是他年青当学生时候所常有的事情,我父亲就是那样一个贫穷的农家子弟,所以他一点也没有沾染着什么奢侈风气.



在他记忆中,在成都读书的时候,也好象很少花过钱,他就是一个靠奖学金为生的贫困的学生. 每年寒暑假回家也负担不起乘”烧木碳汽车”回家的`车资,所以他没有踌躇就决定靠双腿步行动身回家.这一 路上大概要花去近两天的时间步行到家.第一天晚上留在资中球溪河镇上过夜,到达镇上的小客栈已经时间不早了,但要再往前赶路,那是一定要走黑路的. 球溪河镇是一个靠球溪河小小的乡镇,那儿住有四五十户人家.得名的原因是那河中盛产的细嫩的鲢鱼,用它做成的红烧鲢鱼味道特别鲜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