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aturday, November 23, 2013
【怀念父亲】........( 7 )
【怀念父亲】........( 7 )
父亲住的部招待所就在燃料工业部机关附近,与一位来京出差的技术员同住在一间客房里.在北京呆了一个多星期的光景,出国准备工作在当时也进行得相当的紧张,公开的欢送会,学术研讨会,有关注意事项交待会,差不多每天都有.学员们一直在进行着留苏的准备的事,部里面的有关人事部门甚至连护照都已经替他们弄好了,下一步就是去哈尔滨培训半年俄语,搞好语言基础,留苏学习才有可能把握住机会.
离开北京是清早,从部招待所出来搭乘公交车直接到达火车站.乘坐的是一列北京直达哈尔滨的快车.这趟列车停靠在第二站台上,要从天桥上走过去才能到达. 父亲手提一口皮箱随乘客们踏上了通向天桥的台阶,向第二站台走去.几节卧铺车厢编挂在列车的后半部.登上了卧铺车厢,一名列车员见到父亲手提一口的皮箱,便讯问道里面是否放置有贵重物品,其实皮箱里面就放置了一些换洗衣服和几本专业的工具书而已,父亲放下皮箱回答道:----皮箱里面没有放什么贵重的东西.他和蔼地要求父亲把皮箱放置在他睡的卧铺下铺的底下,自己保管好.对他的这种负责任,充满着敬业的精神, 父亲十分感动,并向他表示感谢.
站台上的服务员手提着信号灯,闪烁着向坐在火车头上的司机发送开车信号.汽笛声长鸣,列车上满载着旅客准时驶离北京火车站向哈尔滨方向驶去.驶出北京站不久,父亲感到有些疲倦了,开始断断续续地打磕睡,不时被过道上来来往往走过的旅客发出声音惊醒。列车行驶将近过了4,5个小时,火车停靠在万里长城的第一关——渤海湾畔的关内外交通枢纽的山海关火车站,这是父亲第一次乘火车经过万里长城的第一关——山海关,他凝视着车窗外,极目远眺,山海关尽收眼底,山海关箭楼威武雄姿依然清晰可见,历史在它长期滞留的轮廻期间,仿佛又迎来了一个大洄漩,冲破那种洄漩,不让历史的悲剧在山海关屡屡重演,正是当今时代留给我们的使命。然而山海关所关联着的那一段历史悲剧,却好象还沉重的压抑在我们心头,难以忘怀.
不知不觉中火车突然间起动了,之后猛然加快速度沿着铁轨向前飞快行驰.列车越过山海关一带起伏的山峦,车窗外到处飞扬的风沙被迎面吹过来的风刮在地面的积聚的冰雪上,其实当列车越过雄伟的山海关后,就已经进入了东北地区,列车已在蔚蓝色天空下,阳光普照的广袤的东北平原上连续行驶了几个小时了.沿途没有发现有如南方原野上呈现出的那种旖丽的田园风光.
从三海关到沈阳, 当列车穿越东北大平原时,透过车窗外看到沿着铁路方向的公路上有一些搭载着旅客和货物的马车,在车夫的鞭笞下正快速奔跑,从飞驰的列车车窗外不时看见有被围墙围绕的农舍,或建筑有迷宫式的被围墙围绕的农家院子和平房出现,全是泥巴铺盖建成的.再从这样的农舍院落周围蔓延伸开出去的是一块块好象拼凑起来的大片的广阔的黄褐色田地。父亲领悟到他正经过的这片土地就是中国北方了。
列车沿山海关火车站前方的铁路行驶了三个钟头之后,在一个大火车站停了下来,旅客上下车,换火车头,添煤加水.然后又继续向前行驶.驶过了山海关就是关外了,天气寒冷了下来,卧车上的旅客多数人裹上毛毯,在卧铺上和衣而睡.将近晚间八时,列车到了沈阳车站.这是一个大站, 上下车的旅客很多,而且上来的旅客大多数都是去哈尔滨的,列车在车站上逗留了很久.后来列车终于发车了,中途停车若干次.
这是父亲首次一个人作长途寂寞的旅行,回忆到民国二十九年的抗战时期一个人乘上烧木碳汽车前往成都读书的情形.那时候的心境也与此时差不多,也是心境感到寂寞,年龄虽说老了十二岁,而孤独寂寞的心境,丝毫也没有什么两样.但那时还是一个青少年,充满了青春活力,而现在却不是一个单纯的青少年了.想到留在宜宾的妻儿老小,和一起共谋事的同事们,都随他寂寞的心境一道旅行了.大家的心灵感受始终是相通的.
列车奔驰在东北广阔的原野上,似乎在沿着三江平原黑土地上铺设的铁轨前行.白天父亲透过车窗望出去,时常看见一望无垠的庄稼地, 都还在幼苗成长的时期,要在春夏之交时节才会有原野上拌随风摇曳着碧绿的波涛起伏状式的景观出现, 有时还能看见车窗外快速闪现的大地在明媚的阳光中反射着一片斑斓的色彩.
同卧铺车厢下铺住有一位来自哈尔滨某大型国营企业的工程师,人甚和蔼,年龄怕将近四十多岁了.由于是上下铺位邻接,大家自然接触的机会就多,谈话多了,语言就投机了. 工程师便事事关切着父亲.父亲当时是一位身高1.78米的英气勃勃的年青人,但亦和易近人.他看父亲在读俄语书籍,而他的俄语程度也是相当高明的,不仅有看书的本领,还有能够和他人用俄语祥谈的本领,甚至连用俄语写作也是流畅准确无误的.父亲都客气着向他请教,并攀问了不少难解的问题.
餐车就挂在他们乘坐的卧铺车厢的前面数过去的第三节车厢. 到用餐的时候,卧铺旅客被列车员沿车厢通道引向餐车进餐,从父亲的卧铺车厢直接朝前走过去两节卧铺车厢就到了餐车.应该是进晚餐的时候, 估计肚子也是饿了,那位工程师邀请父亲同往餐车进晚餐,他们一同向餐车走去.
餐车服务员见他们进来,便把他们引向一餐桌旁的两张座椅上坐下,并张罗着请他们点菜,顺手递了一份菜单给他们,上面谱写菜肴颇多,点菜也没有费多大的周折,他们各自随便点了一份东北菜,只是徒方便而已.进入餐车里面,餐车的设备均颇考究,只见前左侧一小半角落是设置的一个炒菜用的厨房,有十六张小长方桌靠左右两侧车窗置放着.其上装置有台灯式的电灯可自由开闭.中央为通道.靠厨房的外面设有一柜台,食品,酒类陈列在柜台上的玻璃柜中,随时对外出售.不一会儿餐事送到,俩人共用晚餐,不断有旅客涌入进餐,餐车的服务员显得很忙碌,不停地接待餐客们.
餐事的味道不甚佳,肉类,蔬菜如瓜类,茄子之类到还算新鲜. 餐车上有啤酒供应,父亲一直习惯享用白酒,五六年来不曾享受过啤酒了.那位工程师叫来两瓶啤酒,放了一瓶在父亲的面前,盛情难却, 父亲也随他饮用起啤酒来.餐事中,因系列车快速行驶,车轮震荡着铁轨,颇觉颠簸厉害,只见桌上放置的餐具在不停摇晃.用餐约花费了半小时完毕,旋即起身离桌,一同返回卧铺车厢休息.
食后在卧铺上休息了几个钟头的光景,列车行驶得很快,略略感觉有些簸动.向窗外展望,一望在黑夜中,青黄色的原野,渺无边际.在原野上要隔很长的距离才看得见农户的村屯,看起来就象整个的大地上点缀一些黑蒙蒙的不成形的泥土建筑.次日早晨4,5点钟,列车又停车了,听说是到了长春火车站,要停车半小时,但确实感觉是一个大站,看见站台上的旅客很多,车站显得不很整飭,应该是深夜的时候,父亲为了便于活动一下身体和呼吸一些新鲜空气,下了车.在站台上盘桓了一会,又回到了车上去.因为车站上服务员高声喊叫列车就要发车了,催促下车的旅客快返回列车. 回到车上仅几分钟时间,列车就缓缓地启动驶离了长春火车站,继续向前行驶.
听说次日早晨七八点钟左右就可以到达哈尔滨,父亲焦急等待这一两个钟头.好容易等到早晨七点钟了,哈尔滨却还没有到. 火车从北京火车站驶出已过去几近十几个小时之久了,列车驶出三海关后,似乎一直在阳光灿烂的东北大平原上行驶,沿途在若干大站停车,夜里又在长春火车站停车,终于要抵达离北京一千多公里远的哈尔滨了.
父亲于1952年3月初的一天早上从离哈尔滨几千公里远的四川宜宾港口登上了一艘驶往重庆的川江客轮,再从重庆搭乘客轮,穿越长江三峡驶往武汉.又从武汉再转乘火车向北驶向北京.再搭乘北京开往哈尔滨的快车,踏上了前往哈尔滨的漫长的旅程,沿途所见总是在一片蔚兰色的天空映衬之下,被阳光普照的广袤无垠的东北原野.他们搭乘的这趟从北京站始发至哈尔滨的列车已经行驶了差不多整整一天一夜了,在经过几个小时之后,他们将到达终点站哈尔滨,他们已经无需再用阅读书籍来消磨时间了。
时间过得很快,当回忆往事的浪潮与车窗外界的景色交替在脑海中涌现的时候,当来自遥远天际白色的晨雾形成的那种纯粹的美感让他们着迷的时候,随着列车行驶的终点站----哈尔滨站离他们越来越近,父亲对往事的回忆逐渐变得模糊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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