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aturday, June 24, 2017

文革岁月------工农兵学员生活回忆-------( 34 )








文革岁月------工农兵学员生活回忆-------( 34 )

 (2017-06-24 18:50:57)下一个
文革岁月------工农兵学员生活回忆-------(  34  )

照片为西师校园与大邑安仁古镇风景照片

离开学校已经快一周了,我的思念校园生活的情愫又开始在心中萌动起来了。那天上午十点钟左右,我们来到安仁镇,拐进了镇政府和安仁公社中学之间的那块大空地。学生们进镇大多穿过这片空地之后,走进这所中学去读书的。

安仁公社中学的校舍就是从前刘文彩新公馆的馆房改修的,建于1958年大办人民公社时期。在刘氏庄园的北部。学校的地位是在安仁古镇的街上,正面便是最热闹的树人街,左边的则门与裕民街相通,右边的则门与红星街相通。但因为学校的面积很宽宏,学校的前面也有一片很宏大的敞地,已改建成了一个运动场。学校虽然处在安仁古镇的大街上,一点也不觉得城市的喧哗。

学校内设有礼堂,图书馆,食堂,教室,教职员工及学生寝室。 除了文革时期招收的工农兵学员在校长达数年的学习时间内废止了考试外。同时省内各市县官办的中小学校招收的学生在校学习时也废止了考试。而我们在大邑安仁公社中学内开展的开门办学教育改革多半就是当时的一种新异的创见了。当地的中小学分别是在每年的春秋时节开学的。安仁公社中学也是如此。

课堂教学秩序差不多完全有点混乱了。因为考试已停几年了,而且高中毕业的资格在当时社会上也没有受到人们多大的重视,所以投考的学生并不多,年在十四岁以上的都辍学在家在地里干农活挣工分帮助父母亲养家。就这样我夹着教科书走进教室,见仅仅寥寥无几的几个同学坐在教室里,等着我给他们上课,这给了我一个很大的打击。我们不但每天没有放弃我们经学多年课堂的教学,而且每天下午还专门留下半天时间我们要去地里与社员们一起辛劳的干农活,就因为这是我们要实行的开门办学活动中所包括了的早已安排好的半农,半读教学试验活动计划之中的一部分的原故。

在一个月的开门办学中,我们差不多每天上午都在安仁公社中学上课教书,任教的功课就有好几门,但这几门并不是吃力的学问。既使就是很艰涩的学问也因为学生们感兴趣,我是一点也不会感觉到辛苦的。但我还感受着一种迫切的冲动,想把临行前在学校编辑的那本薄薄的小册子的开门办学教材带到乡村中学来作一番课堂教学研究。

我感觉着那一小册子急就成章式的教材中所包含的内容过于简单化。它把安仁公社中学的课堂教学看成为一种工厂般的流水生产线式的实验过程,似乎是一种普遍的超越了当地农村中学生实际教学水平的东西。而且我们还探索到了我们的开门办学的教学形式须随形势变化的原因是当地的各级的教育部门都想培养学生坚忍不拔的品质,这样他们就能够在这个千变万化的世界里坚持尝试,失败,调整,学习并成长。

尽管学生们都穿着很简朴的衣裳,而且多是住在农村的简陋的农舍中,但学习的英语教科书他们一本也没有。公社没有图书馆,虽然有一间简易的图书室,都是陈列着一些应时的书籍杂志之类,比如有关文革,农村的社会主义教育运动,农业生产的科普读物等等之类书籍杂志,决不会找出“英语课本”来的。要看这样的书,要买这样的书,那是只有跑大邑县城了。即便县城的新华书店有这样的英语教课书卖,学生们也无力负担得起这笔费用,买得起英语教课书

仅仅与社员们同吃,同住和同劳动搞三同是不够的。 作为教育革命的一部分。 那时系领导很热衷于指示我们自己编写教材。还不断鼓励我们 即使我们只写出一部分章节内容也算是成功的,虽然我们小组的一些成员读写程度稍微深一点英语仍然感到有些困难。 但系领导仍要求他们完成这次分配给他们的最新的教材编写任务,对此他们都感到心情有些沮丧及缺乏信心。

 其中只有一两个同学可以读一些英国文学的经典作品-正如古汉语不同于现代汉语一样,拉丁语也不同于英语。如果连这样的语言知识都完全没有。由这样的人来编写教材当然是编不出什麽好教材出来的。 刘老师事实上对这一切情况是相当知晓的,但他几乎用绝对肯定口气告诉我们:毛泽东思想将会帮助我们战胜这一切困难的。

除了上午我们在课堂上进行教学活动之外,下午我们还有一件更专心的工作,便是下地与社员们一起认真地干好农活。我们被分配到本是属于公社最好的生产队与社员们一起干农活。十二月初正是初冬时节川西坝子上的农田此时正是播种小麦和油菜籽的季节,大家在地里忙于给麦苗和油菜苗薅秧,施肥。我们每人挑着粪桶川流不息地到农舍院墙脚下修建的一处粪坑处,挑大粪到地里来给这些农作物的秧苗浇肥。黄昏时分,收工后,我同郑同学,还有其他的几位同学一道返回房东处休息。

我们平时利用在安仁公社中学开门办学时期有的一些闲暇时间,躲在学校的一间亭子间里编写教材,这算得到了一些充分时间来修改我们以前在学校编写的教材了。我们把缺失部分补写出来了。把原来的旧稿,也彻底修饰了一遍。仅仅费了两天的工夫,便把这项工作完成了。这在当时对我们的确是一件很愉快的事。会有一种绝妙的成就感。这完全是由于我们当时从入学时的可怜英语,仅仅在西师学了一两年的程度,便可以尽我们的力量能简单编写一些中学教材了,这就是我们的开门办学实践活动应用到课堂教学上所取得成功的一种真实写照;

其实我们编写的文章很易懂,英文版的«北京周报»,«中国建设 »,«中国文学»及英文版的«中国日报»等,就在这时侯和我们见面了。它们上面刊登的文章大抵上我们实在还能看得懂,不过我们很崇拜这些报刊杂志的编辑,因为他们是杰出报人的原故。此外这大概与文革前学校各个系里面,只有最杰出的教授才能有资格参与教材的编写工作的情形很相似的,那时他们编教材时享有的待遇与我们现时享有的待遇相比相差太大。后来却因为我们在教育革命中表现出具有一种新的气象------同学们自己编写教材,之后我们这才被大家称之为是无产阶级教育革命先驱者了。

“因为在文革之前,那时教授们具有的精湛业务水准才足以获得学校当局的认同,才有资格成为编写教材的人选。文革前一年一度编写教材的时间一到,学校就要把那些教授派去一些旅游景点出差,让他们躲到那里豪华酒店客房里,把自己隔离起来编写教材,而当时既便有人对于他们这一举动啧有烦言,不消说这也是无济于事的。

而我们现在在开门办学期间所发展向的新的方面做的则是创造了一种新生事物---一种刚诞生于教育革命的新生事物-----进行“半农半读”的教育革命试验,我们会半天在社办中学搞教学活动;半天下田种地,干农活,晚上利用闲暇时间编写教材,因为我们这样就可以做到学习和干农活两不误。

象历史系七三级的同学要算是编教材者之中的佼佼者了。他们担任中国历史简史教材的编写,学校鼓励他们系的同学们写农民起义的革命历史,对历史系的同学们发生着的以如此这样的浓厚历史文学趣味来写农民起义的革命历史是校当局为他们护息着培养出来的。

他们的讲义模仿的是章回小说的春秋笔法来编写的,他们编写和要教授的是«太平天国起义简史»------这是一场打着新一代“基督教”的旗号 从1851年广西金田起义开始至1864年天京沦陷共持续了十三年,并导致20万人死亡的大规模的农民起义。他们这是参见了专门研究太平天国农民起义的历史学家罗尔纲的著作及同时也参考了最近出版的一套采用大量宣传鼓动性修辞语言和提供事实史料不多的过分简化的专题著作来编写的。
 “他们计划自己的这项教材的编写任务以使之50天的时间内如期完成。这其中还包括他们干农活的时间在内。

四十年前的我们------简言之,就是当时的文革激进派-----可以说没有一个没有受过文革式的思想或文字洗礼的,无论你是赞成或反对,这对于我们后来的思想倾向上有决定的影响的。当时学生们积极参与在校园兴起的文革运动,把教师打为“走资派”、“反动学术 权威”、“ 他们成了反动资产阶级教育路线的代言人,认为他们都是醉心于资产阶级教育路线的人物云云。

公开宣扬的这些左倾论调在当时是很流行的:比如:-----教授们應該是在思想上比我们同学们落后了。 那时候的教师已经被认为是从書本上學到的知识越多,他們的思想就越反动。 相反,我們学生思想上是純洁的。 我們对知识上的無知到成为了一种美德。 為了確保我们编写的教科書有正確的革命性的内容,我們不會把我們的教科書编写的草稿拿给老师看,担心他们把我们编写的草稿内容篡改了,而是拿给政治上一贯正確可靠的當地農民看,以便于请求他们对我们草稿提出一些修改意见。

平心而论,这次随我们年级的同学们到安仁公社参与开门办学活动的几位老师在当时的表现还是不错的,他们是在文革时期冲破了旧的教育制度,他们负载着时代的使命,标榜无产阶级的教育革命而与资产阶级的教育路线作斗争的时刻。他们打算完全投入到这次开门办学的活动中来的。他们想通过劳动锻炼,与贫下中农相结合,从思想上根本改造自己。

 當人們一提起干农活時,我們的老師就注定绝不会成为赢家了,他们往往就成了手不能提,肩不能挑的缺乏劳动锻炼的人了。在开门办学期间同学们曾贴出了一张大字报指責一些老师忽視了我們同学的學術研究,從而搞垮了我们正在进行的半农半读教育革命實驗。

 当一位教授赞揚他曾教授过的學生们午夜过后都还在刻苦學習時,一位學生說:“我们不能提倡這種不良的学习習慣,因为这不利於我们工農兵学员的身体健康。”这位同学的这番言论很容易令人感到迷惑不解,虽然言论听起来有些浅薄,但他却表现出一种直率的风格。我心里并不鄙屑他,然而他却应该以赞赏的口吻来表扬这些好学的同学。我在崇拜这些好学的同学之余便是崇拜这位教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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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riday, June 9, 2017

文革岁月------工农兵学员生活回忆-------( 33 )






文革岁月------工农兵学员生活回忆-------( 33 )

 (2017-06-09 20:38:20)下一个
文革岁月------工农兵学员生活回忆-------(  33  )

照片为西师校园与大邑安仁古镇风景照片

在这次开门办学活动中发生在我们周围的许多事情就可以印证出象我们这些在校读书的学生或教书的老师们,平时摇动笔杆子和动嘴皮子的时候,似乎也还能在行,说得头头是道的,但临到具体实践,临到艰巨时刻考验的时候,却是不能胜任了,毫无应变的能力,轻易地就败下阵来了。继召开忆苦思甜,阶级斗争批判大会后,领导接着要求我们同学再搞一次吃忆苦饭的活动,由于这项活动一开始进行得并不太顺利,这便给予了我们一个很深刻的教训。

那天我们在安仁公社大院内举行忆苦思甜,阶级斗争批判大会刚结束后,刘老师当众对我们宣布趁着我们今天成功召开的这次大会产生的影响依然存在,我们需要再趁热打铁明天接着再搞一次忆苦思甜的活动-------请大家吃一顿忆苦饭,以此来提高我们大家的阶级觉悟。那时,非常时兴这样的忆苦思甜教育活动,以此激起广大人民群众对万恶的旧社会的无比仇恨及幸福的新社会的无比热爱。

我望着刚才开会的会场,周围的环境的确是风平浪静的,我们的人是快要走光了,安放在场地上的长条木凳也剩不了许多了,看见公社的干事们正忙着把它们搬运进会议室内面去。忙了一大半天的工夫,到底是看到了这场会议终场的时候了。这会议场地的面积毕竟还是宽大的,要迅速清理完毕这会场,还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但万万令我没有想到的是在开门办学期间,我们住在农户家里,吃的伙食本来就没有多少油水,常常感到肚子饥饿。今天清早吃了一顿早粥之后,就跟着大伙儿出发到公社去开会去了。下午散会后我独自一人实在忍不住偷偷溜到镇上街头的一家餐馆里胡乱地点了一份炒菜要了一碗白米饭匆匆忙忙的吃了下去。但没有考虑到晚饭的事。到了晚上来,自然是回房东家吃晚饭了。

但想不到竟在我们生活处在如此困难时期,我们每人还要被再请去吃一次“忆苦饭”来提高自己的阶级觉悟。这真是使我们有苦难言,感到相当的无奈,使我们每个人感到失望得很。我们还万万想不到的是在这次忆苦思甜,批判大会刚结束后,刘老师就迅即着手安排我们第二天就要开展吃忆苦饭的这项活动。想不到的是他竟是做到了如此之煞费苦心而又做到了如此之迅速的有充分准备的来实施这项活动的了。

他从外表看来好象是属于一位大咧咧粗线条的人,做起工作来很细致,很有效率,也很能敢想敢为,好象做一件事同时连完整的后续计划也是考虑到了的。刘老师这次把郑同学挑选出来作为筹划这次吃忆苦饭活动计划的执行人,真要算是适才适用了。尽管忙了一天,他却派郑同学早早将做忆苦饭的食材从集市上买好了放在公社食堂里准备明天待使用。


我们搞 吃忆苦饭活动那天的天气倒是满好的,并没有象我们才来的那段时间那样,逢着“阴气晦味”的秋天的梅雨节,一整天一整夜地阴雨连绵下个不停。不知道为什麽在开门办学期间我们每个人的胃口都显著地大增了。那天刘老师,郑同学他们几个人一大清早就赶到了公社食堂。这次能借用到公社食堂这块宝地来煮忆苦饭就方便多了,这自然比借用老乡家里狭窄的厨房煮忆苦饭好太多了。

他们到了公社食堂之后,马上走进厨房开始准备烧火煮忆苦饭。他们主要的工作是把人员分成了两部分,一部分的人员由郑同学领导,开始用水缸里的水清洗昨天从地里采摘来的一大堆野菜,随后又把从集市上买来的牛皮菜也清洗干净了,然后再把这两种菜一起放进灶台上的一只大铁锅里,从水缸里用木瓢朝大铁锅里舀水,一直到水把它们浸没了为止。又从碗柜顶上放置着的一只盐罐里舀了几小勺盐撒进锅内。

随即郑同学又从带来的一只麻袋里面舀了几大瓢谷糠麸子倒进铁锅里,那谷糠麸子是当今农民在集市上把它当作猪伺料出售的,它也是解放前遇到灾年饥荒时,贫苦农民赖以度日的一种食粮。看着经风谷机筛得象粉末一样的谷糠麸子,它的本来的颜色都已经翻黄了。他们还把它当作宝贝一样从集市上买回来与野菜,牛皮菜煮在一起当作忆苦饭吃。

啊,那大铁锅中煮着的滚热的忆苦饭和餐馆中出售的回锅肉在鲜美的味道上形成多么悬殊的差别呀!

另一部分人被分配来从炉灶旁边堆得很高的稻草丛中一把把地将它们扯出来挽成一束束的小把柴草塞进炉膛中,负责在灶下烧火煮忆苦饭。而公社食堂厨房与食堂是连着的,这就有足够宽敞地方让他们大展厨艺了。

 当吃忆苦饭的时间一到,每个小组就从公社厨房里抬出一大木桶里面装满着用牛皮菜,野菜和谷糠麸子混煮在一起的冒着热气的清汤寡水的忆苦饭,并把一桶桶的大木桶放在公社食堂的桌子上。再由分餐的同学用一把木瓢从木桶中舀上一瓢瓢的清汤寡水的忆苦饭倒进摆放在餐桌上的每个同学的碗里。

忆苦饭的汤色看起来很糟糕,呈灰黄色,上面漂浮着一些野菜叶子,味道很难吃,我尝了几口,就再难于下咽了。有的碗放在桌上好长时间,还未见有人触动过。如果餐桌上摆放的是一碗碗的味道可口的食物恐怕根本就不够分配,早就被大家一抢而光,吞下肚腹里去了。

此时刘老师到显得很高兴,就好象在赴一场盛大的宴会似的  ,感觉到那忆苦饭是再好也没有的珍品啦。他端起放在餐桌上的一碗盛满了由野菜汤煮的忆苦饭,手上拿着一双筷子,朝碗里刨了几下,就把它吃得一干二净了,当然他这也并不是白吃的,是在为我们起着一种表率作用,希望我们向他学习,勇敢地吃下这碗忆苦饭。

我为了想表现自己的阶级觉悟高,不怕吃苦,也附庸风雅,不得不矫揉造作一番,向刘老师学习,端起一碗忆苦饭,当着众人面,强迫自己把它硬咽下去了,这不过骗骗别人而已。那碗忆苦饭太难吃,太难下咽了,啊!我真是尝到了人世间的苦味了。

想起平时在学校食堂进午餐的时候,伙食办得差也不算一件甚麽了不起的稀奇事了,只有逢年过节,此外,春秋佳日,伙食才能改善一下。但是象平常学生一日三餐,吃饭在食堂,它的伙食办得差,这就成了一个极需学校要解决的问题了。对此食堂伙食差大家总爱牢骚满腹抱怨一番,表示很不满意。但之后也不见食堂能够采取什麽有效措施来改进。

那时我在学生食堂进餐时,总是习惯用一双筷子翻动着食堂炊事员舀给我的一碗炒白菜,想从中找到一些切得很小块的混杂在白菜中的难以发现的肥猪肉,但每次总是功夫不负有心人,我总能找到几小块这样的肥肉,有一次我伸出一双筷子夹起一小块肥猪肉时,正当我欢喜过往地想一口将它吞下去时,突然发现在它的猪皮上还依然带有一簇粗黑猪毛。

但我仍舍不得扔掉它,因为 它就是我每天蛋白质的来源,尽管这块猪肉皮上留着一簇猪毛,但我还是一口咬掉这一簇猪毛,把这一小块肥肉一口吃下去了。过了一会儿,我甚至觉得这块猪肉的味道还挺可口的。

 为了压倒常年吃不新鲜白菜留在口腔中的一股怪味道,我养成了我们班上一些同学的习惯,大嚼起带有生大蒜气味的丁香叶来压异味,或将辣椒面洒在我的米饭上,当下饭菜来吃压住口中常冒出来的那股白菜的酸味道。 每天晚上,当我上完夜自习后,返回宿舍,躺在床上睡觉时,饥饿常常让我久久无法入眠,此时我就朝嘴里悄悄塞进一块我偷偷留下来的牛奶糖,它让我的仍然饿得咕咕叫的肚子,不再感到饥饿了。

现生活在国外的人难以想像我们当年吃忆苦饭时的情形。那时我连做梦都想不到我这一辈子还会移居国外生活,如今当我走进位于我居住的这座城市中心的任何一家西式餐馆时,我都可以坐在一张窗明几净的餐桌旁边,点上一份新鲜的桃子馅饼,草莓脆饼,一份炸薯条或一份涂上厚厚一层黑胡椒酱汁及撒上法国白兰地酒煎得嫩度适中的T-型骨头牛排。这几十年过去了,生活环境完全改变了,随着岁月的流逝,当年吃忆苦饭受教育的情景恐怕将渐渐会被抛进“忘却的仓库里里去的。

 在开门办学期间,虽然我负担得起进镇上餐馆用餐的费用,但为了顾及影响,我却很少有机会走进这个古镇街道上的餐馆里去用餐。记得有一次我独自一人去安仁古镇,我走进了一家餐馆,忍不住点了双份外卖的新鲜青蒜苗炒的生爆盐煎肉,当菜炒好了,堂倌给我端来的时候,我趁热将它们倒进了一个铝饭盒。

 当我回到住宿处时,我从挎包里取出这只铝饭盒,把它的盖子揭开,将里面盛的生爆盐煎肉倒进锅里加热后,与大家一起分享之。当我回忆起在我们当年开门办学的时候,为了让忆苦思甜教育开展得更深入、持久,领导采用了吃忆苦饭的形式以示不忘阶级苦,牢记血泪仇。回想起吃忆苦饭的那段经历,可真是一段令人难忘的经历。那天不知道为啥我吃着那美味的生爆盐煎肉,同时又想起当时吃忆苦饭的情形时,似乎我内心深处总感到有些内疚和亏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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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aturday, June 3, 2017

文革岁月------工农兵学员生活回忆-------( 32 )





文革岁月------工农兵学员生活回忆-------( 32 )

 (2017-06-03 20:49:31)下一个
文革岁月------工农兵学员生活回忆-------(  32  )

照片为西师校园与大邑安仁古镇风景照片

开忆苦思甜的阶级斗争批判大会那天早上,会场四周贴满了用毛笔书写在红纸上的标语口号以此来增强大会的宣传效果。离开大会的预订时间尚还有段时间,同学们已经被引入到设在公社大院里的会场中了,会场场地的面积怕有两个篮球场的面积大。大家在安放在泥土地面上的一排排长条木板凳上坐定。在那儿还坐着无数应邀来参加开会的贫下中农代表。

由公社派来的一位主持大会的人(大约是公社革委会的一位副主任)向着坐在主席台上的刘老师,打了一番耳语之后,主持人略略向我们目礼了一下,便宣布开会。此时骤看坐在主席台上的刘老师,他颇像一位当地的公社干部。

这位副主任的主持风格像周书记,连说话的声调也是周书记似的。---------“同学们,现在,宣布开会。让我们大家起立,让我们唱毛主席语录歌。”大家都起立了。要唱的那一首毛主席的语录歌自然是事先就决定好了的,台下左侧的前两排都是坐的女生,其中一位站起来,走到中间指挥唱歌,歌声接着唱出。

语录歌唱毕后,刘老师 致开会辞,该致辞颇长,怕费时了有三十分钟的光景。那开会辞的内容是很紧跟形势的,语气是很庄严的,而且是很雄辩的。大抵在大学做政治辅导员的老师都是雄辩政治理论家,具有相当一番口才的,他那犀利的口舌真是他的一大职业优势。全辞自然是不能够记忆。但那主要意思是希望大家要忆苦思甜,永不忘记阶级斗争。

大会主持人说:“-----我们今天召开的大会的主题思想是忆苦思甜,意思是回忆贫下中农在旧社会被压迫,被剥削的苦难史;珍惜现在的幸福生活带给我们的美好时光,思新社会幸福生活的甜,忆旧社会生活的苦;从而加强阶级斗争观念,提高革命思想的觉悟,深化我们开门办学已经取得的成果,将无产阶级的教育革命进行到底。

今天我们邀请苦大仇深的老贫农来讲述旧社会他们经历过的悲惨遭遇,回忆地主老财当年是怎样欺压咱们穷人的。------”他接着用最上等的赞美词称扬贫下中农反压迫,反剥削的革命精神等等。

第一个带进会场接受大会批斗的地富反坏右分子是解放前安仁公社当地的一个地主陈XX,年龄五十多岁,他刚一进会场,就有人跑上前去,猛地一把扯下他头上戴着的一顶布帽子,把它扔在地下,就这样在众目睽睽之下大家把他看得更清楚了。他满脸胡渣,穿一件肮脏的缝补过的破衣服。他从歪斜着戴在鼻梁上的一副装在变了颜色的塑料镜框中的老花眼镜中惊愕地眨着眼睛看着大家。

当时一位公社的干事走过来把他拉到会场前面中间站着。接着是对着他高呼口号,刘老师喊一声,大家也跟着喊一声。他喊出“反对地主阶级的残酷剥削压迫贫下中农!”口号的时候,右手最前两排的女生们似乎响应得特别高调,她们就好象过去一向受地主的欺压,今天出席大会才得到机会要报仇血恨似的。

这个陈姓地主解放前很有找钱的本领。他的父亲把家业抛荒了十几年后,为了家庭儿女的养育计,他把他自己的几十串现钱,另外又在他的那位富有的贩卖猪肉出身的亲戚那里借来了几十块银元来做资本,重新又开始做起生意来。但是,实在也奇怪,他在短时间内竟东山再起,又重振旗鼓了,不几年间,他又在买田,买地,买房廊了,又成为富甲一方的地主了。

事实可以证明人一富裕了就不那么守规矩了。地主们到这时候自然也要充分地发挥他们的剥削农民的残忍性了,当然是本村赤贫的农户,这样赤贫的农户,其中有的 是从他乡流落到这个乡来的,在那个旧社会弄到这些赤贫的农户不能不佃租陈姓地主的土地栽种庄稼才能够维持自己的生活了。渐渐地在那儿陈姓地主拥有的佃户就多起来了,他在这些地方对佃户门实行残酷剥削的手法就更加强固化了下来。

忆苦思甜大会开场以后,一个贫农首先站起来揭发控诉陈地主,此时李同学似乎也和我一样地感到惶惑,见那位贫农时时以含着怒气的眼睛望着陈地主,似乎是想问他“我究竟该怎样在这次大会上控诉你?”而这位贫农的眼睛还一直没找着答案的时候,他就开始发言了,此时他口气放松了下来,慢慢地陈述地主的罪行,然后他以更悲伤的情感将自己遭受到这位地主对他进行长期的残酷剥削的详尽的细节以不可阻挡的态势一股脑儿地倾泻了出来。

在他的发言完毕之后,农民们一个接一个地站起来继续控诉这位地主,一位农民说他佃租这位地主的土地的时候,即使当年遇见天气大旱,收成减少时,陈地主是如何强迫他只能多交全年应缴的交租额,却一点都不能少交的。 他还如何一再违约地增加佃农们的交租额,直到他家把全年租交完后已经没有足够的余粮留下来给他的孩子们吃,最后导致他们因缺粮食而饿死了。

他还对我们哭着说,“有一次当他欠缴了陈地主的租时,陈地主竟然要他把他的女儿或他的妻子抵押给他作小老婆,他拒绝了他的这一横蛮无理的要求时,他竟被地主殴打得昏迷过去了。 之后他的儿子从他身边被地主强行带走,成为地主使唤的奴隶。殊不知一到他发言完毕,全场不少听众情不自禁地哭了起来,有的大声喊道:”打倒地主阶级,不忘阶级斗争!“

 “农民们还记得是在解放初期”土地改革运动“高潮期中,而当时运动的指导精神之一是打倒地主阶级,深入持久地开展土改运动。随着农民的阶级觉悟的提高,随后,人们终于意识到可以说出来他们在旧社会所遭受的苦难了,不怕地主对他们进行报复了,他们可以把被坏人谋杀,遭受折磨和妇女被强奸的可怕的经历讲述出来。那时真是一个人民翻身得解放作主人,扬眉吐气的年代。

由于每个控诉者发出的批判声音都变得近似于疯狂般的高调起来,会场上的批判秩序有点显得失控了。许多同学其中还包括袁同学大声发言批判陈地主后,见他一边惊吓得朝后退缩,一边 感到很难堪地哭伤着一副脸。一位手持麦克风的同学以有节奏方式引导大家高声齐呼口号, “打倒反动地主陈XX!”

大家都积极投身到这场批判斗争中去,我自己到感觉有点别忸了。当我此时看见陈地主显出一副滑稽可怜的样子, 而此时任何人都可以对着他喊出一些可笑而沉闷的口号,任何人都可以对他板着一副死气沉沉的面孔,人人都装出一副表情严肃而不露笑容的样子? 但保持沉默也算是一种政治的表态吧。 难道我想让他们允许我不参加这场忆苦思甜的批斗大会吗?这样做可能吗?我禁不住这样反问自己,但无任何结果。

当我盯着陈XX的苍白的面孔时,我被他迷惑住了,我有点感到害怕,然而他又有点令人生厌。 我想知道将他与我们区分开来的细微的差异究竟在那里。 我们都住在同一个村里,做同样的农活,吃着同样令人生厌的食物。 他必须改造他的思想。 我们也得改造我们的思想。这还有什么大的区别吗?

 忆苦思甜,批判大会进行了怕有两个多小时的光景就快结束了,详细的情形自然是不能记忆的,但大概的会议的中心意思却还留在脑里:因为关于这方面的我自己的思想和客观的事实至今还没有完全统一起来。刘老师乘着大会快开完了便又向着大家赓续致词。

他这次到特别恭维起我们来,说我们开了一次“空前绝后的成功的忆苦思甜,批判阶级敌人的大会”----------又是一个空前绝后的-------。然而这已经不是我们第一次听他讲这样的话了。他这番恭维我们的话说得大家又哄堂大笑,我们在热烈的鼓掌声中把这次大会作了结。

接着刘老师又叫大家起立,唱那首毛主席语录歌。那首简单的毛主席语录歌自从文革展开以来,早就是传遍大江南北了,刘老师一提头,几乎满场的人都合唱了起来,连那位农民出身的公社革委会副主任也把那简单的语录歌的音乐哼起来了。语录歌一唱完,接着是高呼口号,口号一喊完,在无数的赞美声中热情洋溢的与会者象决堤的浪潮一样向会场外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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