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aturday, June 3, 2017

文革岁月------工农兵学员生活回忆-------( 32 )





文革岁月------工农兵学员生活回忆-------( 32 )

 (2017-06-03 20:49:31)下一个
文革岁月------工农兵学员生活回忆-------(  32  )

照片为西师校园与大邑安仁古镇风景照片

开忆苦思甜的阶级斗争批判大会那天早上,会场四周贴满了用毛笔书写在红纸上的标语口号以此来增强大会的宣传效果。离开大会的预订时间尚还有段时间,同学们已经被引入到设在公社大院里的会场中了,会场场地的面积怕有两个篮球场的面积大。大家在安放在泥土地面上的一排排长条木板凳上坐定。在那儿还坐着无数应邀来参加开会的贫下中农代表。

由公社派来的一位主持大会的人(大约是公社革委会的一位副主任)向着坐在主席台上的刘老师,打了一番耳语之后,主持人略略向我们目礼了一下,便宣布开会。此时骤看坐在主席台上的刘老师,他颇像一位当地的公社干部。

这位副主任的主持风格像周书记,连说话的声调也是周书记似的。---------“同学们,现在,宣布开会。让我们大家起立,让我们唱毛主席语录歌。”大家都起立了。要唱的那一首毛主席的语录歌自然是事先就决定好了的,台下左侧的前两排都是坐的女生,其中一位站起来,走到中间指挥唱歌,歌声接着唱出。

语录歌唱毕后,刘老师 致开会辞,该致辞颇长,怕费时了有三十分钟的光景。那开会辞的内容是很紧跟形势的,语气是很庄严的,而且是很雄辩的。大抵在大学做政治辅导员的老师都是雄辩政治理论家,具有相当一番口才的,他那犀利的口舌真是他的一大职业优势。全辞自然是不能够记忆。但那主要意思是希望大家要忆苦思甜,永不忘记阶级斗争。

大会主持人说:“-----我们今天召开的大会的主题思想是忆苦思甜,意思是回忆贫下中农在旧社会被压迫,被剥削的苦难史;珍惜现在的幸福生活带给我们的美好时光,思新社会幸福生活的甜,忆旧社会生活的苦;从而加强阶级斗争观念,提高革命思想的觉悟,深化我们开门办学已经取得的成果,将无产阶级的教育革命进行到底。

今天我们邀请苦大仇深的老贫农来讲述旧社会他们经历过的悲惨遭遇,回忆地主老财当年是怎样欺压咱们穷人的。------”他接着用最上等的赞美词称扬贫下中农反压迫,反剥削的革命精神等等。

第一个带进会场接受大会批斗的地富反坏右分子是解放前安仁公社当地的一个地主陈XX,年龄五十多岁,他刚一进会场,就有人跑上前去,猛地一把扯下他头上戴着的一顶布帽子,把它扔在地下,就这样在众目睽睽之下大家把他看得更清楚了。他满脸胡渣,穿一件肮脏的缝补过的破衣服。他从歪斜着戴在鼻梁上的一副装在变了颜色的塑料镜框中的老花眼镜中惊愕地眨着眼睛看着大家。

当时一位公社的干事走过来把他拉到会场前面中间站着。接着是对着他高呼口号,刘老师喊一声,大家也跟着喊一声。他喊出“反对地主阶级的残酷剥削压迫贫下中农!”口号的时候,右手最前两排的女生们似乎响应得特别高调,她们就好象过去一向受地主的欺压,今天出席大会才得到机会要报仇血恨似的。

这个陈姓地主解放前很有找钱的本领。他的父亲把家业抛荒了十几年后,为了家庭儿女的养育计,他把他自己的几十串现钱,另外又在他的那位富有的贩卖猪肉出身的亲戚那里借来了几十块银元来做资本,重新又开始做起生意来。但是,实在也奇怪,他在短时间内竟东山再起,又重振旗鼓了,不几年间,他又在买田,买地,买房廊了,又成为富甲一方的地主了。

事实可以证明人一富裕了就不那么守规矩了。地主们到这时候自然也要充分地发挥他们的剥削农民的残忍性了,当然是本村赤贫的农户,这样赤贫的农户,其中有的 是从他乡流落到这个乡来的,在那个旧社会弄到这些赤贫的农户不能不佃租陈姓地主的土地栽种庄稼才能够维持自己的生活了。渐渐地在那儿陈姓地主拥有的佃户就多起来了,他在这些地方对佃户门实行残酷剥削的手法就更加强固化了下来。

忆苦思甜大会开场以后,一个贫农首先站起来揭发控诉陈地主,此时李同学似乎也和我一样地感到惶惑,见那位贫农时时以含着怒气的眼睛望着陈地主,似乎是想问他“我究竟该怎样在这次大会上控诉你?”而这位贫农的眼睛还一直没找着答案的时候,他就开始发言了,此时他口气放松了下来,慢慢地陈述地主的罪行,然后他以更悲伤的情感将自己遭受到这位地主对他进行长期的残酷剥削的详尽的细节以不可阻挡的态势一股脑儿地倾泻了出来。

在他的发言完毕之后,农民们一个接一个地站起来继续控诉这位地主,一位农民说他佃租这位地主的土地的时候,即使当年遇见天气大旱,收成减少时,陈地主是如何强迫他只能多交全年应缴的交租额,却一点都不能少交的。 他还如何一再违约地增加佃农们的交租额,直到他家把全年租交完后已经没有足够的余粮留下来给他的孩子们吃,最后导致他们因缺粮食而饿死了。

他还对我们哭着说,“有一次当他欠缴了陈地主的租时,陈地主竟然要他把他的女儿或他的妻子抵押给他作小老婆,他拒绝了他的这一横蛮无理的要求时,他竟被地主殴打得昏迷过去了。 之后他的儿子从他身边被地主强行带走,成为地主使唤的奴隶。殊不知一到他发言完毕,全场不少听众情不自禁地哭了起来,有的大声喊道:”打倒地主阶级,不忘阶级斗争!“

 “农民们还记得是在解放初期”土地改革运动“高潮期中,而当时运动的指导精神之一是打倒地主阶级,深入持久地开展土改运动。随着农民的阶级觉悟的提高,随后,人们终于意识到可以说出来他们在旧社会所遭受的苦难了,不怕地主对他们进行报复了,他们可以把被坏人谋杀,遭受折磨和妇女被强奸的可怕的经历讲述出来。那时真是一个人民翻身得解放作主人,扬眉吐气的年代。

由于每个控诉者发出的批判声音都变得近似于疯狂般的高调起来,会场上的批判秩序有点显得失控了。许多同学其中还包括袁同学大声发言批判陈地主后,见他一边惊吓得朝后退缩,一边 感到很难堪地哭伤着一副脸。一位手持麦克风的同学以有节奏方式引导大家高声齐呼口号, “打倒反动地主陈XX!”

大家都积极投身到这场批判斗争中去,我自己到感觉有点别忸了。当我此时看见陈地主显出一副滑稽可怜的样子, 而此时任何人都可以对着他喊出一些可笑而沉闷的口号,任何人都可以对他板着一副死气沉沉的面孔,人人都装出一副表情严肃而不露笑容的样子? 但保持沉默也算是一种政治的表态吧。 难道我想让他们允许我不参加这场忆苦思甜的批斗大会吗?这样做可能吗?我禁不住这样反问自己,但无任何结果。

当我盯着陈XX的苍白的面孔时,我被他迷惑住了,我有点感到害怕,然而他又有点令人生厌。 我想知道将他与我们区分开来的细微的差异究竟在那里。 我们都住在同一个村里,做同样的农活,吃着同样令人生厌的食物。 他必须改造他的思想。 我们也得改造我们的思想。这还有什么大的区别吗?

 忆苦思甜,批判大会进行了怕有两个多小时的光景就快结束了,详细的情形自然是不能记忆的,但大概的会议的中心意思却还留在脑里:因为关于这方面的我自己的思想和客观的事实至今还没有完全统一起来。刘老师乘着大会快开完了便又向着大家赓续致词。

他这次到特别恭维起我们来,说我们开了一次“空前绝后的成功的忆苦思甜,批判阶级敌人的大会”----------又是一个空前绝后的-------。然而这已经不是我们第一次听他讲这样的话了。他这番恭维我们的话说得大家又哄堂大笑,我们在热烈的鼓掌声中把这次大会作了结。

接着刘老师又叫大家起立,唱那首毛主席语录歌。那首简单的毛主席语录歌自从文革展开以来,早就是传遍大江南北了,刘老师一提头,几乎满场的人都合唱了起来,连那位农民出身的公社革委会副主任也把那简单的语录歌的音乐哼起来了。语录歌一唱完,接着是高呼口号,口号一喊完,在无数的赞美声中热情洋溢的与会者象决堤的浪潮一样向会场外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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