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aturday, July 29, 2017

文革岁月------工农兵学员生活回忆-------( 37 )






文革岁月------工农兵学员生活回忆-------(  37  )

照片为西师校园与大邑安仁古镇风景照片
放学了,我还独自一人神情落寞地站在教室的讲台上,见教室里面空荡荡的显得一片寂静。我抬手对着戴在右手腕上的钢表带的手表扫了一眼,时针指着十二点钟,心中暗忖是正午时分了。我想刚才同学们离开教室的时候,怕已经是将近十二点钟了吧。当时我瞧见同学们争先恐后地冲出教室的情形,不由得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现在该轮到我走了。我背上那只沉甸甸的书包,里面装满了上课时发下去后又遭到同学们退回来的教材,我孤身一人朝教室外走去,已经走了十几步路远了,回头一看教室门还未关上,我又转身回去把门关上。离开了学校,步入古镇的街上,今天是镇上赶集的日子,街上人声鼎沸,热闹非凡,街道还算宽敞,可以不担心人多走不过去,我轻松自如地从拥挤的人丛中穿过。

在初冬的太阳光照耀下的安仁古镇,远远的天边上正涌着一朵朵的白云,古镇公馆式的园林建筑沐浴在冬日的太阳光下。公馆园林中栽种的玫瑰寂寞地开着些粉红的鲜花。古镇看上去一切都显得很自然而平静--------。此时我想起爱尔兰诗人和作家叶芝(William Butler Yeats)的一首诗来。诗中叙述诗人怀着浓厚的乡思眷念爱尔兰故乡的湖中小岛茵尼斯弗利的清新自然的田园风光美景。他满怀激情的赞美道:

And I shall have some peace there, for peace comes dropping slow,
Dropping from the veils of the morning to where the cricket sings;
There midlight’s all a glimmer, and noon a  purple glow,
And evening full of the linnet’wings.

这节诗的意思是:

随着宁静慢慢地降临,我就会得到安宁,
宁静从清晨的薄雾落到蟋蟀歌唱的地方;
午夜闪烁着一片微光,正午紫光闪亮,
傍晚到处飞舞着红雀的翅膀。

我应着集市的喧闹声,默念起这节诗,我觉得好象是从我内心中自然流出的一样。但我又一回想,诗人自己究竟有着这诗人般的真挚情感。诗人有他的作品足以供人纪念而世人湮没不了他。


当我漫步在阳光照耀下的古镇街头才领略到坐落在川西坝子上的这座具有上千年历史的古镇的风景真好,“我由此便无不惋惜地自言自语地说了起来:”哎!可惜的是一旦这里的开门办学活动结束后,我们不久大概就要离开这里返回学校去了吧。“

一种怆恼的情绪盘据在我的心头。我没精打采地走回我寄居于房东家的临时住所来,平常行走的步子本是要迈得分外的急凑,在今朝却是十分无力的。我的手指搭上了门环,轻轻地拉开了房门,进到客堂里,只见房东的老妈一人坐在一张竹椅子上做针线活,她问我吃饭不吃,我回答着要吃。她便放下手中的针线活转身走进厨房里去,将放在灶台上锅里加热的饭菜,给我端过来放在客堂的餐桌上,我坐在餐桌旁边的凳子上连连抱歉说:“对不起!大娘给你添麻烦了!”


她却不以为然地对我说:“你不必那么客气,咱门好歹还是一家人嘛!我做的东西,真不合你们城里人的口味,只好将就了。可惜现在时候太晚,集市也散场了,啥也买不出来,如果逢上赶集,我去集市上走一趟买些菜回来,不管时间再晚,半夜三更我还能够显点手艺哩。”我早就饿了,根本就不计较这食物的味道了,很快就把饭菜一扫而光,自己赶忙把桌子收拾了,把碗筷端到厨房里去清洗干净后,再放进碗柜里。


我便匆匆朝我们的卧室走去。但推开房门一看同住一室的三位室友都呆在房间里,但这静悄悄的房间好象一座死城,好象有什麽比死的寂静还厉害的东西埋伏于此地似的。念起今日上课他们与我一样都受到了学生们当众给予的难堪和冷遇,而此时他们见我走进来,直视着我好一会儿,忽然之间人人都不约而同地向我吐出沉积在他们胸中的满腔怨气。我噤了一下,走向房里的中央处静立着了。触目都是遭学生退回来的自编教材。四张木板床,两张是空无所有,一张还留下我们盖用的几条棉被。一张床上堆满了那些退回来的教材。


“嗯!十有八九。------“我忽然若有所悟地问道:”我们搞出来这套教材是不是属于闭门造车式的东西,与同学们的英语实际水平差距太大。我们怎么好竟不直接咨询同学们的意见,而把自己封闭在学校里就开始瞎编教材嘞?既然我们已经到这里来开门办学了,就不能再把自己封闭起来蛮干了,我们应该亲自深入到同学们中间去针对他们的实际情况搞调查研究咨询,这样才能编写出一套适合他们学习阅读的教材出来。我考虑到这才是我们今后应该要做的事。若果不是长期以来忽视教学与实践的结合,忽视基本理论知识与生产劳动实践的结合,否则我们断然不会编出这种脱离实际的教材出来的。


不管怎样,我们既然脱离了同学们的实际情况,编写出了不被他们接受的教材,坏事总可以向好的方面转化。我觉得这样一来倒是为我们提供了一个好机遇。我们这次来参加开门办学的人多,我们回去一联络,大家坐下来一起协商,绝对有办法编写一册适合当地农村同学学习的教材。“郑同学定睛看着我那副自信甚坚的神态,不由点头说道:“好倒好,但我们现在怎样才能很快就能编出适合我们同学学习的教材出来呢?“我回应道:”就是这点要我们大家来商量啦。“


大家都晓得我们在农村中学的课堂上教的这门英语课在当时既算不上时兴又算不上紧要的课程,编教材到底该从什麽地方下手,心里疑问越来越大。在一次有同学们被应邀出席的碰头会上,我们和刘老师谈到这上头。刘老师毫不思索地随口便给我们指出了一条捷径:”“这有什麽为难地方!只要把你们所晓得的何者叫坚持教育要革命的方向,何者叫坚持走《五·七指示》道路,正是为了实现这个“教育制度的根本改造”。我们才来此实行开门办学。”

他又说:“学生只有积极参加三大革命运动的实践,与工农相结合,树立为革命而学的正确目的,才能产生真正强大的学习动力,以百折不回的毅力,去攻克一个又一个的科学文化堡垒。当前同全国一样,教育战线的形势也一派大好。从上海“七·二一”工人大学到辽宁朝阳农学院,从江西共产主义劳动大学到大寨学校,大江南北,长城内外,朵朵教育革命的鲜花竞相开放。崭新的无产阶级教育制度通过各种试验,正在逐步建立和巩固起来。”


“你们想一想大约上述这些理论性的说法在国内出版的英语报刊杂志上总有不少罢?收罗收罗,先写一篇包罗这方面的浅显的文章。而后尽量把我们在农村‘开门办学’过程中遇到的实例,一章,一节,一段,一目,不厌其详地写下来凑成一小册子,岂不就编成一部有理论,有实例的教材了吗?不妨再加一些文革前后的对比材料,这样就更有说服力了!”

我想告诉你们:“我十年前在川东农村参加社会主义教育运动的四清运动时,我在当地农村举办的三级干部培训班上讲课时,便是这样干的。我那时的境况比你们老火得多。因为我在当地农村才住了几个月,连有关这方面的理论文章也见得不多,当然英文资料就更少了。所凭的仅只薄薄一册‘四清运动’资料选读之类的东西,得亏在搞运动中看了不少中央,省市地级的上级部门下发的有关文件,凑合起来,为讲课编写的文章竟写得居然言之有理了。你们是工农兵学员,真资格,又有那么多英语参考资料,还怕编写教材不一鸣惊人麽?“

------”对!我们就按你说的这套办法编写教材!“我便赞同地说道。

我们在那次碰头会之后不久,我们大家又聚在一起正式开始教材的编写工作,我们翻出一些其他院校编写的教科书,及市面上出版的一些英语报刊杂志,一面参考,一面编写。到编写完一集时,便拿出其中的几章向刘老师请教。他皱起眉头,看了遍道:“还算编写得可以嘛。”但一转瞬,又笑了起来说:“据我看,还是尽量改写简单一下的好。不要用那些不常用难辨认的大单词,尽量采用易懂的常见的小单词的好。不然,同学们会说这不是适合他们学习的教材,倒象艰深晦涩的政论文章。”就由于刘老师说的这番有建设性的善意的顽笑话,害得我们赶紧取出教材来,按他提出的建议埋头改写起来。

参与编写教材的陈同学,张同学几个年纪比较大些的同学------也都在二十岁左右,英语,中文,政治等专业课虽则属于中上水平,抄写英语来,却都很快。就连绰号小喜鹊的林同学,也能在一个小时之内,不打草稿,写出一篇短文,还相当通得下去。只管每次免不了写错几个单词,被李老师用红墨水的钢笔打着一串的杠子。她每次也不争论,还态度十分谦虚地向李老师表示感谢。只在休息脑筋时,她才走到窗前来观赏一下外面田野的风景。

一天下午,我们大家正集中大教室旁的一间小房间里编写教材,初冬的十二月间已经没有灼人的阳光,由于玻璃窗的反射,阳光时时射进那间小房间,时不时地晃射着眼睛,很打扰人们的思绪,我们正觉烦躁写不下去时,碰巧郑同学从房门边伸头向里面看了一眼。“你们当真在修改教材,好辛苦!”“不是修改,”我们一面放下钢笔和教科书说道:“这完全是在重新写,准备上课用的。------这次我们是按照同学们的实际水平和刘老师的建议来改写的。现在不写了,请坐,请坐。”房间太窄逼,两张课桌外,仅一张小茶几,几张小独凳。“编写教材,那是一件太费脑筋的麻烦事,我以前曾经见过老师们如何辛苦地也是在类似我们这样的艰苦环境中编写教材的--------”我接着郑同学的话就这样说开了头。


郑同学是这次开门办学中专为我们掌管生活开支的人,他与大家相处融合,并且态度谦和,样子又那么敦厚与人为善。张同学也就与他谈话随便起来。说话的声音放大了,说话的内容广泛了起来。张同学在编写教材中是操办写作事宜的,当然罗,思不出其位,说不到几句,自然而然教材重新编写的经过,便滔滔不绝从她的讲话中流露了出来:“当初我们从学校油印带来的那批自编教材。不晓得出于什麽原故,如今全都作废了,不能用了。所以我们只得今晚赶工,把新编写好的教材油印两百多份出来。以备明天上课时散发给同学们当教科书用。”当晚我们就把教材编写工作完成了。


结果第二天早晨上课时,我站在教室门口等有同学进来时,我就对他们说:“签名!请签一个名字,愿意领取新教材!---在这里签名,已经签过的不必再签。-------我们不收取任何书本费,-----------只请签名在这里,!-----莫拥挤!有四册薄本子教材,一人四册,都一样!“愿意参加上英语课的同学,在这里签名!请把家庭地址写上。”愿意参加上算术课的同学,在这里签名!请把家庭地址写上。愿意参加上现代化农业知识普及课的同学,也请在这里签名,也请把家庭地址写上。“”已经签过名的诸同学,务请把自己家庭住址和所属的大队公社也填写上,以后选出学习优秀的同学时,好通知他们!------签名的诸同学请注意!----“

--------我们硬是将昨晚油印好的教材人手一份地免费分发到每一位同学的手中。所以我们同学开头只是有点诧异。向我们说,光是编写出这教材,就已经很不容易,还能顺利赶印出来这麽多份,这就是很难办到的事了。目前最重要的,仍是如何维持好全班同学的课堂教学秩序。由于经过我们做出的这一番努力后,同学们如今能使用上新编的,结合实际的,而又通俗易懂的教材了。如今他们人心稳定了,尽管他们之间的学习水平又那麽参差不齐,万一发生点什麽课堂教学上混乱的事情,这个责任到底该谁来担?看来,自从我们试用新教材后毕竟还没有发生这方面的情况。我们为此心中感到无比的宽慰!


附记:

同时我们也体会到了在农村开门办学上课时所遭遇到的一些困难。临下乡开门办学之前,在系上举行的动员大会上,系领导一再对我们强调:“到农村去开门办学,贫下中农和我们要教的学生都是我们的老师”这一看法的确包含一个重要的道理。实际上,我们的确需要向贫下中农包括他们的子弟学生们学习,但不是学习莎士比亚戏剧或是«失乐园»的写作观念。了解老师可以从学生身上学到什麽,能够帮助我们解决如今我们在他们学校施教面临的一个难题:教材编写。

在我们开门办学的安仁公社中学,这个问题不仅困扰着我们,而且几乎要让我们的开门办学遭遇滑铁卢式的失败。与此同时,省内的一些大专院校和师范学院也在推广开门办学自编教材。但并不意味着我们学校就在这方面似乎显得落后了。事实上,我们学校可与省内的其他几所大学一起联合开发和编写教材。

但开门办学自编教材可能是有史以来最好的教育形式吗?恐怕也未见得罢!正是在这一领域,学生教老师的观点颇具启发性。我的一位同事跟我说:“你不仅仅要教学生,你还得了解他们。”他说的这番话的含义我是理解的。在校上课时,我们的老师曾一再告诫我们:“我们在教每一堂课时都需要了解面前的是些什麽样的学生。我们需要了解他们的知识水平,他们是谁以及该做些什麽才能帮助他们成长。即使你同时教一百个学生,教学仍然是一种对话。

在我接下来要教的英语课程中,就包括一篇有关白求恩大夫的课文,我一直努力了解学生们能做什麽以及如何才能使其进步。他们是否能够掌握白求恩大夫的课文中的情节概要?如果不能,讲解这篇课文时要在教学中多作一些单词,句型,语法的解释。对于他们来说,课文句子是否太深奥了?那我们就得再多花些时间把每个句子,特别是长句子逐句逐句过一遍。他们熟知课文的情节和语言了吗?现在该向他们介绍如何表现白求恩的人物模范事迹的写作手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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