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革岁月------工农兵学员生活回忆-------( 39 )
照片为西师校园与大邑安仁古镇风景照片
现在的天气已进入川西坝子冬天的季节了,这一点大家还是感觉到了。太阳一天比一天起得晚,落得早。早上五六点钟天还未亮,而下午五六点钟天色就开始暗下来了。当秋日的阳光不再普照。萧瑟的秋天景色就已让位给了冬天阴沉沉的寂静了。这种南方冬节短暂的死沉沉的寂静遍及大地之后,很快就将孕育出来年春天万物复苏的无边春色。那时节川西原野上将充满了大自然生命的欢乐。这欢乐来自生命的复苏于萌动。
一九七四年十二月底的一天,那正是我们年级在大邑县安仁公社中学开展开门办学的学农活动,这正值大伙儿把这件事搞得热火朝天的时候,为了积极推广学习辽宁朝阳农学院和江西共产主义劳动大学的半工(农)半读的开门办学经验,我们领导小组决定安排我们班的同学花费几天的时间到我们下放的生产队去协助那里社员们整修翻新一间于上世纪五十年代末人民公社成立时专门修建来贮存公粮的旧粮仓。
为此我们领头儿的人便商议了一下把我们正在安仁公社中学开展的开门办学的教学活动暂停了一个星期,并决定第二天一大早就要我们率领我们在安仁公社中学教授的同学们前往生产队去参与这项整修翻新那座旧粮仓的劳动。
那天上午九点钟左右 ,我们来到位于我们生产队的一个大院子,拐进了设在这院子里的生产队办公室和“粮仓”之间的那块大空地集合。我们朝那块空地上已经聚集着的人群走去。飘落在那块空地上的落叶踩在脚下窸窣作响。寒冷潮湿的初冬依旧躲在落叶下,踏脚而过,偶尔会感觉到冬天的一丝寒意。但是阳光从空地四周长出的一大片高大的树林的树枝间洒落,将斑驳的阴影投射在空地上,沁人心脾,温和的南风在树林间吹拂,令人兴奋不已。
这是初冬季节阳光明媚灿烂的一天。在那天清早,粮仓前的那片空地上,在清晨清冽的空气中,聚集在这片空地上迫切等待着干活的一群健壮活泼的年轻学生们发出了欢声笑语,让我们听了也觉振奋,他们簇涌向粮仓走去。承头的几人,手里是都拿着干活工具的,他们想要提前早一些时间开始干活。
回忆起当年队上的社员们从这座粮仓出发踊跃上缴公粮时的情景,至今依然清晰地闪现在脑际。只记得社员到安仁镇去送公粮时就是从这里粮仓出粮的。在仓库保管员签收出库粮单后出粮,再用麻袋装上粮食放在运输车辆上,有的赶着大车,有的推着鸡公车,有的挑着担子,这时必有一般载几麻袋公粮的二把手独轮小车,------农民们称之为鸡公车,社员们在它的两个把手上栓着一根粗壮的麻绳带子,推车时车夫就将此带子套在自己的脖子上,身体平衡着鸡公车,奋力挣扎着推车前行。
沉重的车轮碾压在红砂石板上,车的轴承被压得发出一阵吱呀的声音----“咿呀!咿呀!咿咿呀呀!”这发声单调的咿呀声,但在此时简直变成了一首催眠曲!它让人眉沉眼重,万分支持不住,硬想伏在车上睡觉。 此时天色已经甫明大亮了,看了一眼戴在手腕上的手表时针已指向九点钟了,这不正好是赖在床上睡懒觉的时间吗?社员们却偏偏要早起非赶上这个时候去送公粮不可,不然的话,便要被别人说你交公粮落后了;等不及吃完早饭,又非开着小跑赶到粮仓。-----去早缴公粮枪头功不可,不然的话,心里感觉不踏实,也得不到群众和领导的夸奖。
清早就头顶夏日酷热火红的太阳,一长串的送公粮的队伍缓慢地穿过了通往安仁镇的那条机耕道之后,来到一片大树林的荫凉下歇凉是很惬意的一件事。坐在树荫下虽只是一倾时打盹,毕竟算过了瘾。夫然后体力恢复,又开始推车赶路了。-----社员们沿着机耕道从四乡推车进安仁镇来,将公粮送到镇上的国营粮站去。
在这间于上世纪五十年代末人民公社成立时期修建的老式粮仓的房屋里,没有任何东西能引起人们的注意。我们首次来这座粮仓还是在我们来此搞开门办学进驻这个生产队的时候。那一天我们受邀来这座粮仓出席生产队为我们专门举办的欢迎大会。在此无意之间就认识了队上的两位重要人物----队长和生产队会计。
队长姓梁,他的性情很沉稳,他的面貌,言语,行动,都带着一种军人式的沉稳。他的性格可以说和会计是相反的,会计的性格中透露出一丝狡诘,专横,自负。会计姓张,绰号叫“麻子”------这不是他所固有的绰号,是队上社员给他取的,也不知道缘何而取。他的官气十足,平常待社员也很苛刻,大家是不大喜欢他的。但文革前在当地开展的四清运动期间,社员们搞运动的气势高涨了起来,有群众检举揭发了他,进驻生产队的工作组便清查了他的四不清问题,但由于证据不足,最后他的四不清的贪污问题便不了了之了,就此他的威信也就大打折扣了。
但事后队长和他却还能一起共事,要说他们之间的感情比同志间的感情还要亲密就谈不上了。在那天为我们举行的欢迎大会上,我们大家见了面,互相友好地打招呼,我们彼此间都作了自我介绍。我们初次会面时,生产队长对我们说的一段话,我的同学们也和我一样,是留在记忆里的。他曾语重心长地告诫我们说:“在我们国家现在只有4%或5%的年轻人才有机会接受大学教育。据说七个农民不得不幸苦劳作一年才能负担得起一个大学生的全年生活及学习费用。”因他对我们说了这样的一番真挚的话,不消说他是给我们留下了很深刻印象的。
当上世纪七十年代的文革时期,有人质疑考试与成绩分数交织在一起而衍生出了一系列的繁复利益关系时,而我们却目睹了教育战线上所取得一系列令人印象深刻的进步。我认为开门办学实行的半工(农)半读的教学方式将是一个培养青年人如何了解我们社会的好方法。
然而至今我还回忆得起我们的第一次生产队粮仓之行,这间队上公社化时期修建起来贮存粮食的房子,就和我们时常在川西农村地区所看见的粮仓一样。房子内部空间显得高,一座囤粮的围栏,几乎占了房内三分之二的地位。这屋子密封得很严实,但也空气流通,这样便易于粮食保存。屋子的墙壁上还张贴着几幅文革之前四清运动时期遗留下来的标语。它们看上去已经显得很陈旧了。我相信,主人们早已忽视它们的存在了。
修建在屋内墙壁高处的几扇通风小窗子,不过你很容易以为它们是开着的小天窗。其实不然,它们是专为通空气来防止贮粮发霉而修建的。屋子的地面上几乎全是用防水木板铺成的地板,但清扫得很干净,即使随便坐在地上也不会嫌脏的。屋子里放着用木头制作的,仿佛那种曾在古代流行过的椅子,它们都没有精工细作,未加任何的颜色和油漆涂刷过;它们上面也没有安放座垫,所以又有几分象是那时为体力劳动者们设计坐着的那种椅子。
我一走进这间宽敞,阴暗,寂静的屋子,见靠墙角擺着一张松木桌子,墙上挂着一幅安仁公社的地图,用不同颜色标示着公社所属各个大队的区域位置。房间的另一边设有一圈围栏,隔成了一小间办公式的小房子,生产队的会计在那里面管理账目。所以有时在夏收季节的晚上,在这间小房里,围坐在这张桌面上点着一支蜡烛的木桌的四周,会计伙同队长再与队上的其他的党小组成员就聚集在那里讨论如何按公社下达的任务,准时,保质,保量上缴当年分配公粮。
生产队长梁是个从朝鲜战场上转业归来的退伍军人,穿着一身松垮衣服的中等个子,经历过残酷战争岁月的考验,再加上长年累月在田间地头辛苦劳作,知道爱惜自己的精力,不做无用功。他现在干活的动作比以前迟缓得多了,那是因为他对自己的体力随着年龄一天天地增大变得衰弱而感到担忧的结果。这个从前曾在朝鲜战场上当个兵的现在的生产队长,脸上有了皱纹,四十几岁的人看起来就像五十几岁了,这无疑是朝鲜战场上经过几年艰苦作战的结果,战争硝烟总不免在人身上留下点痕迹。当这位队长抽着叶子烟发出爽朗的笑声和讲一口川西大邑口音,让大家觉得他还是十分亲切的。
会计今年也是四十多岁,身子长得相当健壮。由于在田野里劳作时顶着大太阳暴晒,头发褪了色。他是一个城府很深的人,不愿多说话打扰别人,只记得每年夏收之后,为如何按公社制定的计划保证缴够公粮,此时生产队都要专门召开全队社员大会来讨论落实此事。有时很难让人摸清楚会计心里的对生产队最大限额上缴公粮的想法究竟是怎样的。可队长却知道他心里的想法。因为这件事比他们的所有商量过的问题都重要,而且在夏粮收割的两三个月前他们就已经反反复复地将此事谈透了。
此刻当大部分社员簇涌向会场,找座位坐下来之后,会计把手指头挪向一本交公粮的账本前,随即又把手垂了下来放在它的封面上,目光搜寻着笼罩在烟雾弥漫中人们面部的表情。他并不指望在那儿能看到什麽,只是总比此刻碰到有人产生猜疑的目光要好。他小心谨慎地低声说:“你们想我们能把今年上缴公粮数减到三万斤以下吗?”
在座的党小组成员杨嘉荣道:“还有一件事,不知你们感觉到没有?此时正当大家在议论咱们队今年夏节上缴公粮最大限额的问题时会场里的人好象个个都感到十分不快,而且惟独队长一个人还表现得冷眉愁脸的。“说起来,他与会计的关系,直如四川人说的:一把萝卜扯出来,纵然都有长得不一样的根苗,很难不分彼此。
此时会计狡诘的目光在队长的脸颊上扫来扫去。他说:“我想不出办法。我们横竖算上缴公粮数都超不了这个数。老梁,你是最清楚的。”老梁道:“理有必至,事有固然,你老兄苟同也罢,不苟同也罢,总之,我的估量也如众人所说,虽不中,也不远矣!”
张会计沉思着道:“你或者估量得不错。只是有一点,我还要请教。只是要极 大地激发了广大社员的生产积极性,使全队超额完成今年秋种计划,每户就得保证要留下足够的粮食播种,那吗,我们何以能够让我们社员拿出更多的粮食出来让我们生产队超额完成上缴公粮的任务?”梁队长走到放着一盏点燃着菜油灯的桌子前坐下,用手指轻敲着桌边道:“”对,对,对!老张之言,实获我心!?------------于是接下来我便要开始描述我们整修翻新这座旧粮仓的情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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