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革岁月-----工农兵学员生活回忆----( 89)
照片为西师校园及北碚城区的照片
一九七五年六月末尾的一个夏天的夜晚,西师外语系英语专业七三级三班女生宿舍的窗户敞开着,窗外是芳馨而宁静的夏天的黑夜,纱幔徐徐向前飘拂,这是从流经北碚的嘉陵江边刮过来的微风吹动的结果。
从大楼前草木茂盛的绿化地带里,散发出沾满露水的杂草香味,还闻得到淡淡的丁香味和五八年大跃进时期这幢大楼修建竣工时栽种下的桉树树干上长出的绿叶的气息。
走廊里,照明的电灯还象平常那样,散发着暗淡的光亮,冒着一团模糊的深黄色灯光,位于走廊那面墙上的那扇宿舍狭窄的窗户里,只能勉强地透过几缕水一般的浑浊而昏暗的灯光照进室内。房门依旧没有插销,刘同学不声不响地把它推开,走了出来。
微弱的灯光从走廊顶上安装的电灯上照射下来。刘同学伫立在走廊中央,紧张而忧虑地倾听着室友们平稳而酣畅的呼吸声。她的嘴唇是这样灼热而干燥,以至不自觉地伸出舌头来,不停地舔着。双膝也开始颤动起来。
她呆在这处相当僻静的地方,极力苦思冥想了那麼一会儿:眼下,迫切需要知道自己应该做的到底是什麽才能在学习上跟上班里的大多数同学呢?
她在内心深处又一次意识到自己该做的事情是,她现在必须努力用功,虚心向老师和成绩好的同学请教尽快在学习上赶上班里的大多数同学。可是,又不由自主地延挨着这个愿望,羞于承认它。
月亮已经升得老高,约摸半夜一,二点钟了。偶尔听到从校园外的公路上驶过的汽车沉闷而枯燥的鸣笛声,校园上空飘浮着的隐隐约约的鸟禽的喧哗声---,所有这一切声息,奇妙而柔和地交织在一起,构成了午夜时分那种沉静而静谧的气氛。
但此时室友陈同学突然醒来了。眼睛睁开了,眯缝了一会儿,又睁了开来。只见她痛痛快快地舒展了一下身子,露出温柔而妩媚的微笑,用初醒的目光环顾着房间,但是,当她看见房门半开着,便疑惑想到一定有谁走出去了。
她穿上衣服从床头站起身来,走到室外,见到刘同学独自一人站在那里,便小心翼翼走到她的身旁站住对她说:
--“我一醒来,就发现房门半开着,又见你床上的被子掀开了里面没有人,料想你已走出去了,怕你有什麽事想不开,特地起床走出来寻你。“
”刘同学,可真有什麽事儿使你心烦意乱?”陈同学温情地问道。
“谢谢你这样关心我,陈同学!”刘同学说。
“不必要这样,用不着这样客气。你有什麽心事说出来,看我能否帮到你。”陈同学说道。
“还不是那件事儿,我的学习落后于班里的大多数同学了,这事让我感到很没有自尊心,也使我感到很伤心。我想无论这种事情发生在谁的身上都不会使她有什麽好日子过,“
”但我要说,这都是怪我脆弱,文化程度不高,甚至也可以说,是怪我学习一时使不上劲,跟不上班里的大多数同学”刘同学用女人柔声细语地唠叨着,那声音由于伫立在走廊上,受夏夜炎热气候的影响,显得有点嘶哑。
“不,刘同学,不要这样给自己背思想包袱,刘同学,真的,不要这样-----啊,咱们可一起想办法来帮助你解决已困扰你多时的这个学习问题。不要自寻烦恼来折磨自己。我们可设法为你找到班上一些学习好的同学来辅导你。“
-----“放开心吧,刘同学,看在你父母的份上,向毛主席发誓!我们一定能帮助你解决这个问题,高兴起来,让我们一起努力帮助你攻克你学习难关吧。”陈同学用愉快和欢欣的语调大声说道。
刘同学听到陈同学讲的这些安慰她的话后,她大概已经安心多了,醒悟过来终于把自己隐密的思绪理出了一个头绪。
陈同学见她仍站在那里沉思,还不回宿舍睡觉。“现时间已经是下半夜了,我去劝劝她回宿舍睡觉吧”陈同学脑海里突然闪过这麽一个念头。
“喂,刘同学,你感觉怎麽样?心情愉快了一些吧?现在时间很晚了,已经是半夜时分了,回去睡一会儿吧!”陈同学柔媚地说道。
最后,刘同学象夜游的流浪汉似的,满脸倦容,张着嘴巴,拖着两条僵硬的腿与陈同学一道走回宿舍,她走到了她的床前,脱掉衣服,倒下床便睡着了。
直到现在,我还记得两年前入学报到时的情景,记得那是充满好奇,朦胧而踏上了求知旅途的一年。它以一系列并不起眼的平凡小事开始,却以在西师度过整整三年半学习时光而告终:
入学报到那天,来自全川各地各行各业的同学们络绎不绝地前来外语系教学大楼三楼上的一间会议室报到,尽管这是西师外语系文革时期首次招生,而且他们都是被冠上“工农兵学员”的雅号的人
,但却有一个同学对接待老师带笑说,“就是大家想这一天的到来想得不得了,”。
我初次见到刘同学就是在入学报到的那一天,她是一个二十一二岁的姑娘。她身上穿了件蓝色布的干部服。她的红脸蛋一直带着亲切的微笑。
“同学,你幸苦了!”接待老师对刘同学说。
“我哪里幸苦?你们才幸苦啊!”刘同学说。
“我们一点儿也不幸苦。你作为一名大队党支部书记带领社员们把你们家乡建设得那麼好!你们才是真正的幸苦了!”接待老师笑着说。
刘同学是川中丘陵地区乐至县的一个处于边缘位置的山区里的一个公社的一个生产大队的党支部书记,个子中等,虽长年在田间劳动,皮肤仍显白晰,乳峰高耸,脸蛋儿也还算得上标致。
上世纪七十年代初当铁路还没有修到她的家乡时,从她们生产队到公社,要走一个多钟头的路。从公社到乐至县城,要沿机耕道坐三四个钟头的拖拉机。再从乐至县城到内江火车站,还要坐四五个钟头的汽车。在这麽短的距离以内,与当今的高铁时代相比,我却看到了两个迥然不同的时代的老百姓出行交通的巨大的变迁。
我把刘同学的行李接过来,高高兴兴地带领着她往她的宿舍走去了。报到后同学们都分别被安置在这幢大楼三,四楼层上十几间房间里住宿。
至今,一回忆起当时的情景,那为数不多,尚存人世的,朝气蓬勃的同学,那温文尔雅,声音宏亮,教书诲人不倦的老师们,无不激动不已地感到梦幻,难忘。
那时,入学教育,课堂学习,开门办学,学工、学农、学军、政治报告、政治讨论、大批判会、排练演出、庆祝活动、野营拉练、挖防空洞、挖坑栽树、挖河清泥、清理仓库、迎接外宾、看内部电影等,象春天播下的种子,繁衍生长着。
经过两年以来的艰苦学习后,刘同学隐隐感到紧张和忧虑。她承认,这是她整个大学生活中最恬静,最平和和最舒心的一个时期。对这位来自农村基层干部的刘同学来说,因长年在田间地头从事农业生产,也只有初中肆业的学历,学习基础较差,入学后学习起来颇感吃力。
无论如何对她而言这是一个新的开始。虽然成绩不佳,学习上需要克服的困难很多,但是既然跨进了大学的校门,已经走上了新的道路去迎接一场挑战,就必须拿出全力跟着大家前行。
前途是光明的,知识的世界里繁花似锦,谁不想全身轻快地奔赴前程?在这个攻坚克难,追求知识的队伍迈着整齐的步伐向前迈进的时候,刘同学又甘心一个人寂寞地落在后面?
这位拙笨,甚至智商也算不上高的刘同学具有一种锲而不舍的学习精神,她善于在不懂就问的勤奋学习之中,把握住学习机会,为自己创造出一种严肃,认真,安详和好学的气氛。
郑同学的同学们很快把他的宿舍当成了他们帮助辅导刘同学学习的宁静而温暖的地点,不能不说是全亏郑同学。他们也像当时多数工农兵学员一样,不得不跟对自己存在有紧迫感的学习环境进行顽强的斗争。
可是在这里,他们都感到很随便,就像在家里一样。在经受了艰苦奋斗和粗茶淡饭的当知青的日子以后,他们的心灵可以在这里得到休憩。
刘同学怀着忆旧的心情激动地回忆起,在那些周末于郑同学宿舍度过的接受辅导的夜晚,当同学们纵谈,争论,驰骋自己幻想时,她手拿热水瓶为坐在桌子旁边的同学们的茶杯里掺开水,那殷勤的态度是多麽友善,那谦和的沉默又蕴含着几多关切啊!
郑同学几位同学起初辅导刘同学功课的事进行得很吃力。所有这些智力开拓的方法都实施过了,个别的同学也发表过意见,承认每个同学学习理智的形成和教育心灵的启发得从具体个人的动机出发,而在实际上他们填鸭式地向刘同学灌输的却只是他们主观以为必要和必需的东西,反而变成了刘同学的学习上的障碍。
辅导刘同学比较成功的是郑同学。他向刘同学示范性地朗诵英国著名诗人华兹华斯的诗《水仙花》的尝试,却成功了。长诗的优美,对他来说,当然表现于他那铿锵有力的语音音调上。朗读,对于他们双方说来都是一种享受。作品得挑选,依据得仍然是刘同学的兴趣;郑同学从不违背她的意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