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unday, March 28, 2021

 



文革岁月----工农兵学员生活回忆---134

The Cultural Revolution Years ---- The Reminiscences of My Workers-Peasants-Soldiers -Students’ Life from Autumn1973 to Spring 1977 (134)

 

照片为西南师院校园及北碚城区的照片   摄影:清衣江

 

 



至今四十多年过去了,毗邻我们“开门办学“中学的那座小镇的这幅画境,犹然清清楚楚蕴绕在我的脑际:天色甫明,如遇上赶集天,这天必是如此,这时必有一般载菜籽油,载米,载鸡鸭鹅,载牲到杀房去的二手推的独轮小车,------我们至今称之为叽咕车,但一般都称它为鸡公车,这叫法不免太夸张了一些。---农民们从邻近的乡下推进城来,沉重的车轮碾压在红砂石板上,车的轴承被压得放出一派很和谐很悦耳的“咿咿呀呀!咿呀!咿呀!”的但却又是很重复而单调的声音。

 

从镇中心的那条街走出来,虽然还要走几条和镇里差不多同样的街,但越朝镇外走,才能看见街两边的店铺越见稀少,越往前走,看见路两边呈现出的是广袤的田野,路上铺满了甚厚的尘埃。田野上散布着由一蔟簇树林或竹林环绕着的农家,然而我们在此接触到的是那种与城市迥然不同的气息,这已令我们这些一年难得有几度出城,而又极喜爱富有乡野趣味的人,对此高兴得有些恍惚起来了。

 

啊!当你走出小镇才发现镇外的天那麽大!地那么宽平,那么辽阔!田野上一望无际的油菜花是那么黄香!小麦那么青!清澈见底的公社灌溉渠水,那么流!流得漍漍的响,并且那么多的竹树林!遥远的地平线上横抹着一片山影,真有趣!

 

不过小镇街上也有一些较为可观的饭铺,与镇外饭铺情形全然不同了。例如兴顺号饭铺是镇上数一数二的,有好几十年历史的一家饭铺。菜品颜色及味道甚至还能与大城市里的一般饭店相比,尤其是乳猪做的东坡肉,用乳猪煲汁的咸猪手,山林野猪做的东坡肉味道堪称一绝。比镇上任何一家饭铺所做的都要好。餐馆门前不知从哪一座山岭孤坟里面跑出一只野猪,味道也堪称一绝。

 

-----大白天,载我们的车子不开灯,在公路上奔跑。戴老师不作声,他坐在车厢右边的角落里,好象闭着眼在养神。我默默地站在车子的护栏旁边望出去欣赏沿途风景。忽然阵阵寒风吹来,从卡车上,传来一阵歌声,清澈婉转,分明是女同学的生息。侧耳听时,只听道:

草原上的红卫兵见到了毛主席

我们是毛主席的红卫兵

从草原来到天安门

无边的旗海红似火

战斗的歌声响如云

... ... ... ... ... ... ... ...

 

 

我不由得很好奇地想知道这是谁在唱歌?我侧过头来看了一眼,原来是杨同学在唱歌:她在唱当时流行的一首歌曲《草原上的红卫兵见到了毛主席》。

 

她的脸色和声音告诉我一件事:她心情舒畅。我也看得出来她动了真感情。这歌词写得朴素而生动,歌曲听起来也悠扬婉转。我到现在也不知道这首歌的词和曲是谁创作和谱写的,就觉得这首歌很好听。

 

... ... ... ... “”她的歌声清脆。嘹亮,反复地唱了又唱。唱一句,同学们赞赏一声,唱到后来,歌曲快结尾的时候,她拖长了声音,歌声渐渐低远,渐渐消沉,渐渐寂灭了。同学们听歌的意识渐渐朦胧,赞赏的声音也渐渐归于沉静了。

 

车子已经驶离梁平县城离开平坝地区进入山区了。前面的路在我眼里显得更模糊了,我只看见车子沿着山路在转弯。树枝忽然伸进车里来,马上又被奔跑的车子抛到后面去了。我们车子驶过一些农家。

 

大树荫下,那些农民用稻草盖屋顶用土砖砌的房屋都是完好的。门前栽种的竹林长势正好,院内的几棵杏树安闲地立在那里,屋顶上盖的稻草看起来还比较新,应该是去年水稻秋收后才换上去的新稻草。车继续行驶了一会儿,我又看到公路边的一处农舍,一个小孩正在屋门前玩耍,说了一句:“今天路过的车子还真不少!”

 

我们的车子接连追过了好几辆卡车,继续往前跑。可是车子转一个弯,就觉得眼前突然开阔了。除了几棵叶子稀少,树枝断折的桉树,和几座青瓦盖的农舍外,前面是一大片翻耕过的农田。还有不少穿着各色衣服的社员,有中青年的男人,女人,五六十岁的大爷,大娘和十多岁的男孩,女孩正在那地里劳作。

 

车子开过了一段平坝上的公路,穿过了一片树林,车子已经行驶了好几个小时了,现在该是吃午饭的时候了。司机同志马上开快车朝前飞跑,他嘴里还在咕噜:

 

“现在,老师,同学们的肚子也可能饿了,是该吃午饭的时候了,我就得赶紧跑快点到前面小镇的一家赶集街上的饭馆停下来,好让他们进餐。”

 

 

 

 我还没有看到前面的那个镇上赶集的小街。可是车子顺着公路连弯都没有拐,穿过一带树林,很快就驶进了一条镇街上的一家饭馆前面便停了下来。这条乡镇的赶集街的街面,早前是石板铺的,现在自然是用柏油铺路面了。街两边停了不少运货的卡车,这些货车上的司机都是跑长途运输的司机。他们在行驶途中特意把车开到这条小街上的这家饭馆面前停下来进午餐的。

 

这家餐馆算是这镇子上的一家比较可观的饭馆了,它在街的南面,也是一家双开间铺面的饭馆。刚修建时是用黑漆漆过的,还一定漆得很好;如今被日晒风吹雨淋,黑漆只剩了点痕迹,但门枋,门栏,铺板,连里面一条长柜台,还是好好的并未朽坏。

 

招牌是六个大字:“乡村风味饭馆”,过去生意一定很兴旺;如今招牌字虽不辉煌,但它的声名,知道的却多。这家饭馆是镇上数一数二,有好几十年历史的一家饭馆,从上世纪民国四十年代末开张到经过新中国成立初期发起的农村土改运动,成立集体合作社,推动农村走社会主义农业合作化的道路,掀起的公私合营运动,大跃进,人民公社,四清运动直至文革这全部的历史时期它都经历过而且幸存了下来。

 

它的菜肴的品色与味道自然不能与城内一般大饭馆相比,但在乡间,总算上乘了。尤其是炒的各种乡村风味菜,比这条街上任何一家饭馆所炒的都要好吃。它还卖各种便宜的白酒,比如红薯酒,甘蔗酒云云。但卖的酒没有掺水。做的是诚实生意。

 

饭馆之内,一张长方形柜台之外,尚留有很大的空间,摆了十几张极结实,极朴素的柏木方桌,这是预备赶集天能多安排顾客就坐的缘故而摆设的,不赶集的闲场时候也多有熟客常来坐坐。

 

等我们这辆卡车在这饭馆面前挺稳当后,司机才从驾驶室上跳下来,走到车子后面打开挡板,

 

他对我们说:“请同学们下车时小心一些,别从车上摔下来!”

 

我们先从车上小心地下来。张老师也跟着从驾驶室下来了。我们一行人走进这家饭馆,

 

一位笑眯眯的年轻堂倌迎上来说:“老乡们,你们一路上辛苦了,欢迎你们光临我们饭馆用餐。我是专来接待你们的。好---请到里面坐。”

 

他把我们引到里面围绕着几张桌子摆放着的椅子上坐下来。待这堂倌正想问我们点什麽菜吃时,一位同学心里疑惑了起来,便问道:“老乡,如果,我没有粮票能吃饭吗?”

 

这堂倌回答得很机智,他说道:“老乡们,你们完全不用为此事担心,没有粮票也照样能在我们饭馆吃饭,只是你们需多付一点粮票钱就行了,钱也不多,价格不贵。哦,还有。在目前而今眼目下,粮食供应短缺已经没有象前几年困难时期那样显得突出了,“

 

“我觉得这种艰难困苦的状况好象是从一九六四年初就开始逐渐好转了。而目前这种由五十年代末的饥荒引起的对国内大好形势发展不利局面在我们这里正在极大地得到改观。“

 

这问话的是曾担任川中丘陵地区某县某公社某大队的党支部书记被推荐来上学的我班的一位同学,他随身带的钱,粮票也不多,这顿饭又是不能报销的;但即使他叫一餐饭吃了,无钱和粮票付不起饭钱了,这没有什麽关系,同学们也会通挪着替他把饭钱付了的,这就更不用说了。

 

这家饭馆卖的晕菜无论是炒,煎,烝,煮,炖,都是五毛钱一份,但炒或者凉拌素菜要便宜一些,大抵上是三毛钱一份。这家饭馆吵闹声音的高潮,在午餐时达到顶点,之后便慢慢降低下来。

 

这条街上也居然有三四家饭馆,而这家饭馆掌勺厨师是梁平县人,颇能炒几样菜,如生爆盐煎肉,回锅肉,肝腰合炒云云,但都不及成渝两市云集市区的大饭馆有名。

 

我们点过菜后不久,厨房里的厨师马上开始动手烹饪我们点的菜。他正高高挽着衣袖,系着围裙,站在灶前,一手提着锅铲,一手拿着一盘切好的生肉片;锅里的菜油已烧得热气腾腾,看样子是熟透了。

 

“哗啦!”肉下了锅,肉上的水汽,着滚油煎得满锅发出嘶嘶的声音。厨师的锅铲,很灵活的将肉翻炒着,一面洒盐,放料酒,调料,舀一大勺豆瓣酱放进锅里。和着肉片和青蒜苗快速翻炒后,就将炒好的盐煎肉起锅装盘,摆放在灶台旁边的案板上,等着堂倌给客人端上桌去。

 

接着,堂倌就陆陆续续从厨房给我们端来了每个人点的饭菜。我吃的是一份青蒜苗生爆盐煎肉和一碗半斤的米饭。

 

坐在我旁边的郑同学端着饭碗,右手握的一双筷子从他面前摆放着的一盘肝腰合炒中夹起一片腰片放在饭碗里,忽然向我叹道:“我们这餐饭,也是我进校以来,吃到的最美味的一餐饭,近来的场合,咋个感觉有点不一样啦... ... ... ...”他说完这话,突然发出了一阵笑声,一直从我们桌面上传开,好像正讲着一件什麽可笑的故事一样。

 

大家这餐饭吃了快一个小时左右,直到中午两点钟进餐毕,之后,我们一众人都各自付了自己的饭钱,就要散席离开这饭馆了,饭馆里还剩有几桌人正在进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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