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unday, September 15, 2013
【怀念父亲】........(5 )
【怀念父亲】........(5 )
一九五二年三月的一天的晚上,厂党委贺书记到我家来看望我父母亲时,他递给父亲一封公函,是川南电管局转发的经电力工业部批准的由西南电管局负责组织,选派人员留苏学习的公函,这是为新中国建设准备,培养选拔人才的重大举措,有关公函通知父亲,他已被正式选派赴苏联学习,要先赴北京参加留苏预备班的集训,之后,再前往哈尔滨培训半年俄语,考试成绩及格后,将派往苏联留学.
当时留苏人员被分配往苏联各地的大学入学. 接受正规的大学教育,以学习工业、经济为主,学成后都回到祖国,参加新中国当时正在蓬勃发展的社会主义建设。那时苏联大学的专业设置分成文理工科三大部分,文科:语言学,历史,考古学,法律,哲学.理科:地理,数学,物理,化学,生物学.工科: 土建类、水利类、电力工程类、电子信息类、热能核能类、仪器仪表类、化工制药类等等.在学期五年.一,二.三年级上普通基础课程,四年级以上专修课程.中学毕业成绩优秀者免考入大学就读.
大学生毕业须接受国家检验,除专业科目以外,须考哲学,唯物辩证法,历史辩证唯物主义,政治制度等.每年五六月准备报告,七月受试.通过后就职或进研究所继续研究深造,成为副博士,博士等.大学还提供各种奖学金,除普遍的斯大林奖学金外,还有诺曼诺夫奖学金,尚还有其他奖学金若干.
当时父亲是抱着科教兴国的精神到苏联去想学习先进的电力工程技术的,有了这样好的一次学习机会,总想多学一点实用的东西回来,但他却深感遗憾.,苏联值得学习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要在并不算长的时间内,要全盘掌握发电专业系统知识,显然是不可能的,要准备学习的东西也太多,尤其是要先学习俄语.强攻语言关.父亲接到了这封留苏学习的公函后,全家人都为他感到高兴.这自然是一件很光荣的事,多年的宿愿得到了这样意外的满足.
厂里的同事们都替他庆贺,厂方开会欢送,设宴饯行,辞行拜访频添出了额外的许多麻烦的事.整整忙了好几天.特别是我母亲,她快要为他忙不过来了.拖着幼小的一子一女,忙这事忙那事,还要为他准备行装,并奔走于其它事务.当时成渝铁路还未修通,从宜宾到北京,只得从宜宾乘船到重庆,再从重庆转乘客轮穿越长江三峡到武汉,从武汉再转乘火车沿京汉铁路到北京.
记得父亲启程前往北京的那天的早晨,同我们一道用早饭.送行的人就来了,只好仓促地用毕早餐,刚好把早饭吃完,又有厂里的负责干部来送别.我母亲也带着我们俩个哭哭啼啼小孩,随大家送父亲出门沿石梯拾阶而下到江边的马鞍山码头乘船去宜宾城,到码头之后父亲与众人握手告别了.只有我们母子三人和少数的人还逗留在码头上等待着送父亲登上驶向宜宾城合江门码头的渡轮.马鞍山码头离宜宾城十一,二公里,临着长江,并不甚大.也是电厂的运煤专用码头. 因为这儿是我父母亲去宜宾城来往必经的码头,每个月底父亲发了工资,母亲就必定带上才发的工资由此乘船去城里购物,差不多要把全家下个月的生活必需品买足够.否则钱一旦贬值后就一文不值,什么也买不到了….
父亲临上船之前,母亲一再叮嘱父亲:到那边去要多注意身体健康,少喝些酒,少抽烟.话说完之后,见父亲脸上流露出很感激的神色.接着大家就沉默不语了一会儿,父亲默默地在我们旁边走着,没有作声.他似乎已约略知道了一些别离的愁绪了.不一会儿从宜宾城驶过来的渡轮靠岸了, 船员解缆抛锚将渡船固定靠在岸上的石柱子上,待船上的乘客先下船,走完之后,父亲才随乘客们排队上了船,待全部乘客登船完毕,船稍稍停留一会之后驶离码头徐徐地向宜宾城驶去.我们站在码头上还不由自主地向站在船上的父亲挥手告别,目光一直送别渐渐远去的渡轮至到它消失在地平线上.父亲事后告诉我们:当他坐在渡船的客舱的座位上起初也还感到有点茫茫然,待船一启航了,一幕幕告别时依依不舍的场景在头脑中快速地闪现交错地转换着,回忆的浪潮就像突然间开了闸的洪水汹涌澎湃了起来.随着眼睛也湿润了起来.
计自五十多分钟,船逆流而上抵达宜宾城的合江门码头,渡轮掉过头来,鸣放两声长笛后,慢慢朝趸船靠过来了,船员解下钢缆绳,抛向趸船的柱子上,早已在一边等候的船员趋步上前,把钢缆绳栓牢靠.这时船靠在码头边上,从船上放下跳板,在放稳当之后,乘客踏上跳板从船上依秩序走下来到码头上.此时快到早晨九点钟了,泊在邻近码头去重庆的客轮要准时启航了.父亲下船后带着少许的行李径直朝这艘客轮走去,那时老弱病残,携带小孩子的乘客是有登船的优先权的,因此客轮先让他们上了这艘船.的确, 乘客排队上船秩序井然,大家互相谦让有度,沿途上下都有船上的服务员照拂着,但值得一提的是登船的时间也差不多耗费了几十分钟之久.客轮一直等到全部乘客登船完毕十点过钟才启航向重庆港驶去.这依然是一艘定期往返渝叙两地之间的中型客船.
从宜宾到重庆,船沿长江顺流而下,沿途有无数的风光美景,足足驶行了八,九个钟头,才到达了泸州港.当晚船就泊在泸州港口的码头边.一直要滞留到第二天凌晨四,五点钟才启航驶向重庆港.因为当时川江航道多险滩和暗礁不能夜航.直到上世纪五十年代中期,经过大力整治长江上游的航道后,才恢复了川江夜航.
重庆朝天门港的规模比宜宾港大很多,不断的有轮船进进出出;早晨有大雾,只见雾灰濛濛的一片.三月间了,天气倒有点暖意,毕竟重庆已经是初春的季节了.港口泊客轮码头的船坞建筑比较简陋,墙壁是木结构,屋顶也是木板搭建. 在船坞中等候乘船的旅客很多.父亲走进里面去看见分别挂有”去上海在此登船”及” 去武汉在此登船”的招牌,便迅即走过去探问了去武汉的乘船事宜.不一会在此办好了乘船的手续,上了船.这船是靠在朝天门2号客运码头的,是一艘直接驶向武汉港的大型客船.待所有的乘客都分批登船安排妥当后,满载着乘客的船启航离开重庆港向武汉驶去.
中途在万县港停靠过夜,照例是第二天凌晨半夜时分,轮船再启航向武汉驶去.按照惯例,上世纪五十年代中期以前,受川江峡滩险阻的影响,川江不能夜航,重庆至武汉、南京、上海的下水客货轮全部夜泊万州港。后来经过不断的航行探索和加强航道整治、水下爆破作业清除险滩礁石, 深挖浅滩,增加航道水深,拓宽航道宽度,再改进航标设置,川江完全可以夜航了,但下水客轮每晚夜泊万州港已成为一种习惯,也正好补充轮船燃料和旅客给养。
夜泊万县港的江轮一般在第二天凌晨1至3点,按航行时速分别起锚开航,正好白天时经过长江三峡天险。船行四,五个小时便到达白帝城,夔州奉节县瞿塘峡口,其与巫山毗邻, 瞿塘峡与巫峡谷窄如走廊,两岸崖陡似城垣,郭沫若过此发出“若言风景异,三峡此为魁”的赞叹。船行瞿塘峡与巫峡中沿途所见也多是陡峭的悬崖绝壁. 云蒸雾绕,石峰隐现,崖壁缝上生长出枝繁叶茂绿色树丛,猿猴攀援其上,两岸啼声不绝于耳.经过一段又一段险峻峡谷地带,那些陡峭的山岭的形状和色彩都严峻得像刀斧一般闪亮,峭削嶙峋,草木稀疏.愁惨的灰黑色着实令人难忘..有的山岭带着独特的景观,足见它们的高峻挺拔.山岭峡谷悬崖壁上凿开有钎夫拉船用的年代久远的蜿蜒小道,每每断崖千刃,深谷万仞,想得到那些峡谷悬崖都是些远古时代的地壳造化运动的结果,积久崩颓,故形成了当今这样如此壮观的气势.船顺流而下,航行速度较快,真的有李白的著名诗句:”朝辞白帝彩云间,千里江陵一日还”的感受.
当天晚上到了武汉之后,父亲住在华中电管局的招待所.这是专门为接待电力部门来江城的出差的职工修建的,陈设相当简朴.只不过是一栋五,六层的楼房,设有普普通通的客房上百间.六十多年前的一九五二年,那时从四川到北京,都是要经过武汉转乘火车的.当时宝成铁路尚未修通,出川的人们都要从重庆搭乘江轮沿长江顺流而下,到达武汉后,再转乘火车沿京汉铁路北上抵达北京.
那天招待所的客房已经住满,在父亲住的那间房里已经住了三个人了,其他两人都是来自其它省电力部门工作的技术人员,他们俩都要出差去北京的.父亲住下后,在招待所食堂里用膳,吃了一碗他最喜欢吃的武汉热干面. 食堂很大,席面如一次坐满,可能容纳二三百人同时用餐.中间的墙壁上张贴着朱毛刘周四领袖的画像,以标语口号为背景, 画像是半身.黑白色彩.形象到还逼真,显然是出于艺术专业人员之手.由武汉去北京的火车硬卧车票招待所已代为父亲订购好了, 招待所办事员把火车票交给了父亲,他立即付了车票钱,收好了车票.就这样,父亲在武汉呆了二天的光景,在第三天清早便乘火车到北京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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