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unday, January 26, 2020

文革岁月----工农兵学员生活回忆---(96)



文革岁月----工农兵学员生活回忆---96

照片为西师校园及北碚城区的照片


我已经从西师外语系毕业离开学校很多年了。随着岁月流逝,我已经渐渐忘掉了当年与中文系A同学和晓薇聚会的那栋带走廊的房子,只是间或在写回忆文章或者看书的时候,忽然无缘无故想起那房间窗子里的透出的淡黄色的光,

想起我在那天满心的热爱,在炎热气候里用冷水冲着手,穿过校园的林小道走回宿舍时候的我的脚步声。有时候(那种时候更少)无聊的时光折磨我,我心情忧郁,我就模模糊糊地想起往事,渐渐的,不知什麽缘故,我开始想起A同学和晓薇,回忆起我们曾相处在一起地愉快时光,或许我们早晚会见面似的﹒﹒﹒﹒﹒﹒﹒

A同学和晓薇,现在你们在哪儿啊?

我与晓薇一起离开了A同学住的中文系男生宿舍,当我向她告别以后。我顺着来的那条路走着,只是方向相反:先经过院图书馆大楼走过一个花园,经过生物系的教学大楼,然后走上白杨树的林﹒﹒﹒﹒﹒﹒﹒

在那儿,遇到我们年级一班的一个同学,他告诉我:他们班已经开会讨论了下学期开学时他们全班同学到遂宁一家大工厂去进行开门办学学工的有关事宜,系领导要求我们班跟他们班分开不在一个工厂学工,这大概是希望让同学们能够更广泛地接触到工厂的广大的工人群众和技术人员,更好地与他们相结合,学习他们的优秀品质并把自己课堂上所学到的知识运用到生产实践中去。

我听着他的话,感到很开心,开门办学的学农,学军我们都经历过了,但还没有在工厂进行过学工活动,就盼望这次学工能够给我们带来更大的收获!

然后我走上那条两旁栽着桉树的,阴暗的林荫路,整齐竹子篱墙﹒﹒﹒﹒﹒﹒﹒花园里,当初冬菊花开花,北风呼啸 ,现在却只有些山茶花在夏日的微风中摇摆着。小山坡上,左一块右一块的尽是些绿油油的茅草。

今天与中文系A同学和晓薇聚会后所留下的愉快心情还在我的心头萦绕着;想到晓薇先前在A同学宿舍说的话,不由得引起我深思起来,而且又跟先前那样并不觉得军营生活如有些人所说的那样有多么乏味了。我回到宿舍,收拾了一下,到食堂用过晚餐后,当天傍晚我又同往常那样去教室上晚自习了。

自从我与A同学和晓薇聚会后,就有一段时间没有与他们相会了。不久之前,有一天吃过午饭后,我上北碚城去买日用品,我走在朝阳大街上,这是城里的一条主要街道。由于整个北碚城区就像一个城市公园,平时我们常常吃过晚饭后,傍晚总到这条街上来散步。

这条美丽的街道多多少少代替了公园,因为街道两旁生长着白杨树,发散出一股股清香,特别是在雨后;十字路口周围栽的一棵棵洋槐树,高高的紫丁香树丛,夹竹桃花树丛。虽然春天的这些花朵开放是每年必来的,然而在这种七月的中午骄阳似火的热气中,这样的娇嫩清新的绿荫,这种紫丁香的芬芳,这种昆虫的嗡嗡声,这种宁静,这种温馨,而这一切多么新奇,多么不平常,而此时这一切又是显得多么不容易啊!

我站在十字路口的街边上,路过的行人匆匆忙忙从我面前一晃而过,现在我站在他们旁边却反而使我自己发窘,因为我穿得寒酸,又不时髦,人家看到我穿着洗白了的旧军服,裤腿又大的旧军裤和脚上穿一双样式简陋的解放牌胶鞋,就说这好比像是一双草鞋套在脚上一样。这的确像是一个乡巴佬进城。显得人很土。

此外,我对这座小城的印象并不坏,这是因为我觉得这小城既安静,景色又优美,我常去城里的便宜饭馆请同学们吃饭,也许还因为它有漂亮的剧院和电影院,使我们更喜欢这座小城了。我们曾在此电影院里观看过两场由我们外语系包租下来的外语科教电影,然而我们对这两部外语教学科教片至今都是很感兴趣的。

之后我在北碚汽车站遇见许久不见的A同学。他跟先前一样仍旧穿一件褪了色的旧军服;他的身体结实,胸脯很宽。胸肌发达,像女人的丰满乳房一样,向外突起。背不佝,腿挺长,他的男性特征的喉结很明显,穿了一件军用背心,鞋子比我的还糟,鞋后跟都歪了。

他很少戴眼镜,脸上有一种性急的神情,好像打算干一件事,就要急急忙忙地把它干完似的。我问他近来好不好,他回答说还可以,并告诉我他要坐车去城里办事。

 
“你等一等,”他慌慌张张地说。“你听我说!﹒﹒﹒﹒﹒﹒唉,我刚才说甚麽来着?”好像他爱遗忘什麽事似的,随即我们谈起他和晓薇写的诗歌来。

我这才知道他现在到城里去就是为了拉关系把他俩人写的一首长篇诗歌能发表在最近一期出版的《星星诗歌》杂志上,去年他才在这诗歌杂志上发表了他的诗歌处女作《红旗歌谣》。他的文学生涯,是从诗歌开始的,他也是因诗歌创作小有名气的。

在诗歌创作方面,晓薇与他有相同类似的经历,他们在诗歌方面的业绩,不仅创作了大量的诗歌,也发表了大量关于诗歌创作的意见。这是他们两人留给我的深刻印象之一。他们所取得的诗歌创作方面的成绩是值得我借鉴学习的。

记得我们上次聚会时,晓薇曾引用别林斯基的话说:“情感是诗人的天性中一个主要活动的因素。没有情感就没有诗人,也没有诗。”她告诉我这段话是摘自《别林斯基论文学》这一书中的。我们谈起来。他告诉我他已经写完了一部中篇小说,另外正在根据军训生活的回忆打算写一部短篇小说。

关于晓薇的情况,他说得不多。他说晓薇仍旧在收集知青生活的材料,还打算根据她的知青生活回忆写一部中篇小说。最近你可以看见她经常坐在院图书馆里查阅书刊杂志报纸收集资料,准备写作这部中篇小说。

她在中文系读书两年多,结交了不少朋友,渐渐在她四周集合了一批喜欢写作的同学,形成一个有影响力的写作团体,在最近中文系举办的写作比赛中这个团体中的一位成员以绝对的优势获得第一名。

关于他今后的打算,他只告诉我说,希望除了每天上好课以外,为了提高自己的写作能力,能将自己喜欢的、岁月年华沉淀过的事情经过自己的整理、提炼,最后写在一本书里与大家分享,他要广泛阅读,积累写作的素材,并为此写作做准备。

A同学说完后对我笑了笑。“他向我展示的微笑显得多么真挚而笨拙啊!我想,难道他不明白做好事只有在藏起真相的时候,再披上谦虚美德的外衣的时候,才是最迷人而显得很美的吗?”

他穿一身朴素的洗白的旧军服,旧军裤,苍白的脸上露出凄凉的微笑,站在正午明媚的阳光下,他的形象比那种粗俗的浓艳的打扮强得多。

“你是一个漂亮的黑发男子,你为什麽不谈恋爱呢?”我问,
“你为甚麽显得这么忧郁呢?”
“就因为这儿生活无聊吗?”
“那我请你去饭馆吃饭喝点白酒吧。那你就不会觉得生活无聊了。”
 A同学没答话。他沉默了一会儿说,现在没有时间谈恋爱也没有时间陪你去饭馆吃饭了。吃饭咱们以后在说吧!

然后问我: “你现在学甚麽?”
“在学苏格兰诗人彭斯的诗歌。”
“学得怎样?”“还好。”
“你每天几点睡觉?”
“晚上十点钟。”
“那麽甚麽时候起床?”
“有时候六点钟,有时候六点半钟。”
“你们起来以后,干些甚麽事呀?”
“我们在运动场上锻炼身体,到七点钟吃早饭。”
“吃些甚麽呢?”
“通常总是稀饭啦,炒白菜啦,炒莲花白啦,炒土豆丝啦,白面馒头啦,白面菜包子啦,豆腐乳啦。”
“我们学生食堂的伙食办得还是挺好的。可是你问这些事做甚麽?”
“哦,随便谈谈罢了﹒﹒﹒﹒﹒﹒﹒”
 A同学要乘坐的那一辆客车在这个汽车站上已经停了一些时候了。它闷声不响,仿佛出什麽故障,熄了火似的,汽车站附近和它周围街道上,人来人往显得非常热闹。

在街道上行驶的汽车的隆隆声中,A同学说的话我听不大清楚了,可是他仍旧唠叨地说过不停,叹气﹒﹒﹒﹒﹒﹒。

这当儿客车要准备上乘客了,一个女值班员从对面楼房里跑下来,穿过空旷的停车场地,走到这辆客车前,瞧了瞧客车的车牌号,思忖一下,随口嘟哝着,仿佛在自言自语地说什麽似的,就转身朝调度室走去了。

随后司机朝那辆客车走过来,他拧起眉毛,叹着气,那神情好像在说:”天气这么热还要出车!“司机一声不响走到客车面前,拉开驾驶室的门,坐进去,透过驾驶室前的挡风玻璃瞧着前方发呆。凭他的脸色可以看得出来:他心怀不满,他不说出来倒不是因为他想遮盖什麽,而是因为这样用沉默比用话语表达得更好。”
“甚麽天气啊!”司机抱怨道,耸了耸肩膀。
“热得要命!“
”是啊,真是糟糕的天气﹒﹒﹒﹒﹒﹒﹒”
七月里的这一天很热,将近中午,城里的市民为了避暑刚沿街赶回家去,整个车站院子里满是尘埃,像云一样弥漫在空中,
“准备开车吧!”那位女调度员走过来对司机说,司机打开了车门,乘客们排着队凭手里拿着的车票开始上车了。A同学排队依着秩序上车找个座位坐下来了。很快这辆客车乘客坐得满满的。我在车窗外向A同学挥手表示告别,他也挥手向我示意。

开车的铃声响了,可是声音那麽微弱,好像不是从近处,而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似的。跟着又来了急促的第二遍铃声,然后是第三遍,调度员吹着哨子了。在深深的沉静中,过了一分钟,客车启动了,缓慢地驶出了汽车站,然后加速朝重庆市中区驶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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